谢陵舟抱着凤昭月走下玉阶时，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他每走一步，心口的火纹就烫一次，像是在提醒他她还活着。玄甲军跟在身后，脚步整齐，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天边刚泛起灰白，风卷着血味往鼻子里钻。
就在他们转入宫外小道的瞬间，头顶传来金属振翅的声音。一只青铜机关鸟从云层俯冲而下，翅膀拍打空气发出咔哒声，直直落在谢陵舟面前的石板上。
鸟腹弹开，滑出一个玉盒。
谢陵舟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泛着露光的丹药——九花玉露丸。他小心托起凤昭月的下巴，将药送入她口中。她喉头动了一下，吞了下去。
几息之后，她指尖轻轻抽动，掌心火纹闪出一抹金红，虽弱，但没再熄灭。
谢陵舟松了口气，刚想站起身，远处山林忽然响起破风声。
裴仲站在断魂岭高处，披着月白长衫，手里折扇轻摇。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吃颗药就能活命？双生火纹只能存其一，她越活，你死得越快。”
谢陵舟把凤昭月交给暗影，抽出苍雪剑。剑身映着晨光，冷得像冰。
他还没动，山崖两侧突然亮起火把。
一道红色身影踏风而来，腰间三个酒葫芦晃得叮当响。萧寒落地时一脚踩碎石块，红袍翻飞。他身后跟着三十六个持刀汉子，刀刃齐刷刷出鞘。
“谢兄。”萧寒咧嘴一笑，“你说江湖人不管朝堂事，可你救的是天下，我们不能不管。”
裴仲脸色一沉：“你们竟为一个皇叔卖命？”
“我们不是为你口中的皇叔而来。”萧寒抬手一指谢陵舟怀中的人，“她是火纹宿主，是当年被你调包的孩子之一。这事江湖早有传闻，只是没人敢信。”
话音未落，林子深处跑出一个灰衣女子。她跌跌撞撞扑到众人面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
是云娘。
她跪在地上，喘着气说：“我亲眼看见……二十年前，凤夫人产下双胎，一男一女。裴仲用庶女换走了男婴，留下女婴就是昭月小姐。他还拿死去的婴儿炼祭坛，只为延长自己的寿命。”
她说完，猛地撕开衣襟。心口赫然烙着一道火纹印记，形状和凤昭月掌心的一模一样。
全场死寂。
裴仲猛地抬手，一掌拍向凤昭月所在的方向。寒气凝成掌印，撕裂空气直冲而去。
“伪火纹者，该死！”
眼看掌风要击中暗影和凤昭月，三十六位掌门同时踏前一步。
他们一个个解开外袍，露出胸口、手臂或肩头的火纹印记。有的发红，有的泛金，形状不同，却都带着凤凰轮廓。
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
那些火纹开始发光，光芒彼此连接，在空中交织成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羽翼横贯山岭，尾羽扫过天际。
寒阴掌撞进光阵，瞬间崩散。
裴仲踉跄后退，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会有火纹？这不可能！只有我才是正统宿主！”
一位白须老者开口：“我们不是宿主。但我们祖上有人曾见过火纹降世，便以血为誓，代代守护。今日见真主现世，岂能袖手旁观？”
另一位年轻掌门接话：“火纹认亲不认权。你靠阴谋夺运，早晚被反噬。”
裴仲咬牙，转身就要逃。
萧寒大喝一声：“想走？”
天刀盟众人立刻分两路包抄，刀阵封锁山路。玄甲军也从后方逼近，枪尖对准退路。
谢陵舟抱着凤昭月走上前，声音很冷：“你害她断臂，今日必须付出代价。”
裴仲回头看他，眼里全是恨意：“你以为这样就算赢了？她活不了多久。火纹每用一次，削一年阳寿。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一世。”
谢陵舟没说话，只是把凤昭月护在身后，提剑向前。
云娘这时挣扎着站起来，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身边一位女掌门：“这是我在北狄营地救下的孩子，身上也有火纹反应。裴仲还在继续炼婴，不止一次。”
那孩子抬起脸，额角隐约浮现一道红痕，像极了未完全成型的火纹。
三十六位掌门互相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半步。
他们的火纹再次亮起，凤凰图腾重新凝聚，压向裴仲。
裴仲怒吼一声，挥掌对抗。可光阵太强，他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撞上一棵古树。
咔嚓一声，树干裂开。
他嘴角溢血，眼神疯狂：“我不服！我才是天命所归！凭什么她能活，我要死？”
谢陵舟一步步走近：“因为你从一开始就错了。火纹不是用来掌控命运的工具，是用来打破命运的东西。”
话音落下，凤凰图腾猛然下压。
裴仲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摔进山涧。但他临坠之前甩出一枚黑色符咒，钉入地面，身形随即消失不见。
“逃了。”萧寒皱眉。
“但他受了重创。”谢陵舟低头看怀中的凤昭月，她眉头微动，似乎梦见了什么。
云娘走过来，声音虚弱：“他去了九幽幻境。那里有前朝留下的控魂阵核心，他想借阵重生。”
谢玄的声音从机关鸟上传来：“我已经定位幻境入口，正在赶制破阵机关。千机伞还能用三次。”
谢陵舟点头：“等你。”
阳光洒在众人身上。三十六位掌门收起衣襟，火纹隐去。但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像是一堵烧不垮的墙。
暗影抱着凤昭月，发现她掌心火纹又跳了一下。这次颜色更深，接近赤金。
萧寒走到谢陵舟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谢陵舟看着山涧方向：“追进去。”
“你知道里面有多危险吗？”萧寒问。
谢陵舟伸手摸了摸凤昭月的脸，她很安静，像睡着了。
他说：“她替我挡过针，断过臂。这次换我护她到底。”
远处传来马蹄声。谢玄骑着机关兽赶来，手里拿着一把折叠的伞。
千机伞在阳光下泛着铜光。
谢陵舟接过伞，放进怀里。他抱起凤昭月，迈步走向山林深处。
萧寒招呼天刀盟跟上。三十六位掌门列队前行，脚步整齐。
云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慢慢闭上眼。
风吹过山谷，带起一片落叶。
凤昭月的手指忽然勾住了谢陵舟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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