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自懒人武馆冲天而起的气息,纯粹、浩大、却又温和得如同春日暖阳。它以不容置疑的姿态,瞬间笼罩了整个喧闹的广场。
仿佛有人按下了世间万物的静音键。
所有的哄笑、议论、叫卖声,都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正在唾沫横飞讲述蜜瓜产地的“美食家”,张着嘴忘了合拢;挥舞着五彩风车的小贩,手臂僵在了半空;就连那些假装看热闹,实则在人群中穿梭刺探的各路探子,也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脸上凝固着前一秒的精明或不屑。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懒人武馆的院子里,顾休并未起身。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从躺椅上坐直了些。
那头白猿吃了太多驳杂的祭品,其中还混杂着一丝之前“腐龙涎”的微量残留,导致它体内灵气运转不畅,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
对于顾休来说,这头老猴子就是他新聘请的、虽然脾气暴躁但绝对敬业的免费保安。保安的健康状况,直接关系到他未来午睡的质量。
本着“邻居家的狗病了,顺手喂片药”的人道主义精神,他决定帮它一把。
他甚至懒得走出房间,只是闲适地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
指尖之上,一缕微不可见的、近乎于“无”的气息悄然凝聚。那是被千锤百炼、剥离了所有属性与杀伐之意的、纯粹到极致的【归墟境】本源气息。
对着白猿的方向,他屈指,轻轻一弹。
“啵。”
一声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高台之上,那丝气息无视了空间与阻隔,如乳燕投林般,瞬间融入了白猿化作的老翁体内。
它并非能量的补充,更像是一道最底层的“格式化”指令。
老猿体内那些驳杂不纯的祭品灵气、尚未化解的微量毒素,在这股气息面前,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便被瞬间分解、净化、还原成了最原始、最纯净的天地元气。
这股庞大而纯粹的元气在白猿体内激荡一圈,最终,不受控制地从它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在外界所有人眼中,那画面便是——
那头一直懒洋洋吃着蜜瓜、被众人当成马戏团谐星的巨猿,身上陡然绽放出万道柔和的金色光芒!
金光如水,瞬间将它吞没。
它庞大的身躯在光芒中缓缓浮空,之前那副憨态可掬的老翁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 F之的是一派宝相庄严、威严肃穆的神圣法相。一股浩瀚、古老、不容亵渎的气息,如同海啸般横扫全场!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承受不住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紧接着,是“扑通”、“扑通”连绵不绝的声响。
刚刚还在哄笑的镇民、自视甚高的武者,此刻全都白着一张脸,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他们仰着头,看着那团无法直视的金光,脸上写满了震撼、敬畏,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五体投地,用尽全身力气高呼:“神兽显灵了!是真的神兽显灵了!天佑我安乐镇啊!”
“神迹!是神迹啊!”
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与叩拜声,取代了之前的喧闹,响彻云霄。
听风酒楼,顶层。
闻人隽脸上那抹运筹帷幄的微笑,瞬间凝固。
“啪!”
她手中那只精致的白玉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手,她却毫无知觉。
她死死地盯着广场中央那团刺目的金光,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不可能!
武学?宗师之威?天人之境?她资料库里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展现出如此纯粹、如此神圣、毫无半分杀伐之气的形态!这不是力量,这是……权柄!
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伟力!
她的情报,她的逻辑,她的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被那团金光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
高台之上,公孙辩是第一个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的。他看着眼前这神圣庄严的一幕,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那身滑稽的祭司袍此刻仿佛也镀上了一层神光。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浩然正气贯注于喉,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天心可见!神猿感应!”
“此乃天意,昭示我等:安乐公约,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他高举着手中的竹简,声音里充满了无可辩驳的神圣与威严。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台下,无数人跟着狂热地呼喊起来。
金光持续了约莫一分钟,才缓缓收敛,重新没入白猿体内。
在万众瞩目之下,恢复了老翁形态的白猿,懒洋洋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像是吃饱喝足了一般,惬意地趴了下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
但在众人眼中,这副姿态已然是“神迹内敛,与道合真”的至高表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玄奥禅机。
赵寂的行辕车驾内,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边的老太监凑到他耳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殿下,这股气息……纯净至极,不似凡间之物。与十年前,昆仑山方向传来的那一缕道韵,有三分相似!”
赵寂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隔壁胭脂铺的密室中,燕白露看着水镜中缓缓消散的金光,那双清冷的凤眸中,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狂喜与炽热。
是它!就是它!
那金光的核心,正是她苦苦追寻了十年的、足以净化《九转轮回魔典》所有因果业火的至纯气息!
高台上,苏清蝉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了商界女王的冷静。她知道,这是顾休的手笔。虽然她完全不理解过程,但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台前,声音沉稳而威严地宣布:
“祭天大典,礼成!”
“神意已明,即日起,安乐镇秩序重建委员会,将依天心,行天意,维护安乐镇之秩序!凡有异议者,请先问过护法神猿!”
话音落下,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整个安乐镇,都沉浸在一种狂热的、近乎宗教般的氛围之中。听风酒楼的招牌在神圣的金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被镇民们视为“亵渎神灵”的不祥之地,再也无人问津。
而在无人注意的镇口,一个气质儒雅、手持玉骨折扇的青年学者,看着广场方向冲天的气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迈步走入了安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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