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的清晨，白马山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微雪，细碎的雪花像柳絮般在空中飞舞，落在青石板路上，很快就融化成一层薄薄的水膜，让空气里多了几分清冽的寒意。山寨里的百姓们早已习惯了冬日的忙碌，有的在屋前晾晒着最后一批粟米，有的在修补着漏风的窗户，还有的在为牲畜准备过冬的干草，整个山寨都沉浸在有条不紊的冬日氛围中。
突然，南了望哨的哨兵小郑顶着风雪跑了下来，他的铠甲上落满了雪花，脸颊冻得通红，一边跑一边朝着练兵场的方向大喊：“阿彪队长！班祭师！快来！南寨门外有好多流民！足足有几千人！”
正在指导护寨队员练习刀法的阿彪听到喊声，立刻停下动作，玄铁弓往背上一挎，就朝着南寨门跑去。同时，正在医祭院查看草药储备的班哲也接到了消息，他嘱咐马泽两句“看好药房，别让草药受潮”，便拿起圣灵珠，快步向南寨门赶去。
等班哲赶到南寨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寨门外的空地上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身影在风雪中缩成一团，像是一群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归鸟。老人们拄着用树枝做的拐杖，有的还裹着破旧的麻袋，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年轻的父母们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衣裳裹住孩子，生怕孩子冻着；还有些青壮年背着奄奄一息的亲人，脸上满是疲惫和焦虑，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尘土和雪水，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是对“活下去”的渴望。
“班祭师！求您收留我们吧！”人群中，一名穿着破烂棉袄的中年汉子“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他的膝盖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水浸湿，却丝毫不在意，对着班哲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是从河北逃来的，一路上被叛军残兵抢了三次，粮食、衣物全被抢光了，还有几个乡亲在路上冻饿而死……要是再找不到地方落脚，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冻死在这山里了！”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流民们纷纷跪了下来，有的老人力气小，跪不稳，就由身边的年轻人扶着，朝着班哲的方向不住地磕头，哭喊声、哀求声混着风雪声，在南寨门外响起，听得人心头发酸。有个约莫五岁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冻得嘴唇发紫，却懂事地拉着母亲的衣角，小声说：“娘，我们是不是能有房子住了？我想喝口热粥。”
班哲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跪在最前面的中年汉子扶起来，他的手指触到汉子的手臂，只觉得冰凉刺骨，显然是冻了很久。“大家快起来！雪地里凉，别冻坏了身子！”班哲的声音温和却有力，透过风雪传到每个人耳中，“白马山寨的大门，永远为流民敞开。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来，我们就会给大家提供住处、粮食，还会给生病的乡亲治病，绝不会让任何人冻着、饿着！”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身边的护寨队员：“去把寨门打开，让老人们先到门内避避风雪，再去医祭院拿些驱寒的汤药来，给孩子们先暖暖身子。”
护寨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寨门缓缓打开，流民们在护寨队员的引导下，有序地走进寨门，老弱妇孺走在前面，青壮年跟在后面，没有人拥挤，也没有人争抢——他们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善意，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感激。
班哲知道，这么多流民的到来，对山寨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他立刻让人去通知阿彪、马泽、周伯、张老栓和赵木匠，让他们到圣灵寺偏殿议事。半个时辰后，山寨的核心成员们都聚集在了偏殿里，偏殿的炭炉里燃着炭火，却依旧驱散不了众人脸上的凝重。
“我刚才清点了一下，这次来的流民足足有三千人，比咱们山寨现有的人口还多一倍。”阿彪率先开口，他刚从寨门那边回来，铠甲上还沾着雪花，“现在山寨的居住区只有八十间木屋，每间屋住五六个人，已经住了四百多人，加上之前的一千四百余名百姓，早就住满了，这三千流民根本没有地方落脚。”
张老栓也皱着眉头，他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账簿，上面记录着山寨的粮食储备：“咱们秋收的粟米和郡守送的粮食加起来，总共还有两百石，之前的百姓省着吃，能撑到明年开春。可要是再加上这三千流民，就算每天只吃两顿稀粥，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粮食肯定不够吃。”
赵木匠坐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箱上的木纹，语气里满是担忧：“就算现在立刻动手建木屋，我手下的木工加上流民里会干活的，一天最多建十间，要住下三千人，至少需要三百间木屋，这得建一个月。而且后山的杉木之前建老寨用了不少，剩下的最多够建五十间，根本不够用。”
马泽则忧心医疗的问题，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草药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药材的数量：“流民们一路奔波，肯定有不少人生病，医祭院现在只有五名医祭师，加上我总共六人，就算连轴转，也未必能照顾过来。虽然圣灵草、甘草这些常用药材还有储备，但治疗风寒、外伤的药材要是用得快，恐怕撑不了多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眼前的难题，偏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班哲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长案前，铺开那张熟悉的白马山地形图，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目光停留在白马山的西侧——那里有一片尚未开发的平缓空地，面积和老寨差不多大，旁边还有一条季节性的小溪，虽然冬天会结冰，但开春后就能引来水源。
“大家看这里。”班哲用炭笔在西侧空地圈出一个大圈，“这里地势平缓，离老寨不算远，旁边还有小溪，适合建‘新寨’。我们可以在新寨和老寨之间挖一条‘魂气通道’，用圣灵珠的力量连接两寨，这样既能扩大山寨的规模，让流民有地方住，又能通过魂气屏障确保新寨的安全，一举两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地开始分配任务：“赵木匠，你负责组织流民中的木工和青壮年，在西侧空地搭建木屋。我会立刻派人去武都州府找李谦郡守求援，请他帮忙调运一千根杉木，应该能满足建屋的需求。你要把人分成组，明确分工，尽量加快进度。”
赵木匠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没问题！只要有杉木，我保证最多一个月，就能建好三百间木屋！”
“张老伯，”班哲又看向张老栓，“你负责安排流民中的农夫，开垦新寨周围的荒地。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可以种些耐寒的冬小麦，等明年开春就能收获，多少能缓解粮食压力。另外，老寨的耕作区也要加种一些冬菜，保证大家冬天能吃到新鲜蔬菜。”
张老栓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这就去挑些有经验的农夫，明天一早就开始开垦，争取开春前种上冬小麦！”
“马泽师兄，”班哲转向马泽，“你负责在新寨搭建一座临时的‘分医祭院’，派五名医祭师驻守，再从流民里找些手脚麻利的妇女帮忙，负责煎药、照顾病人。医祭院的药材要是不够，就先从老寨调运，我会再想办法找郡守帮忙弄些药材。”
马泽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今天就去新寨选地方，争取三天内把分医祭院搭起来，不让一个流民因为没药而受苦。”
“阿彪师兄，”班哲看向阿彪，“你负责组织护寨队，一部分人在新寨周围巡逻，防止野兽和残兵袭击；另一部分人协助流民搭建木屋、开垦荒地，遇到体力不支的流民，多帮衬一把。另外，还要在新寨和老寨之间设几个哨卡，确保两寨之间的安全。”
阿彪握紧玄铁弓，语气铿锵：“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调整护寨队的排班，保证新寨的安全，也让流民们尽快安顿下来！”
最后，班哲看向周伯：“周伯，您负责在新寨开设‘魂术小课堂’，教流民们学习‘清心咒’。虽然他们大多没有魂术基础，但学会‘清心咒’能帮他们驱散疲惫、稳定心神，遇到危险时也能保护自己。”
周伯笑着点头：“好！我明天就带着桃木杖去新寨，保证把‘清心咒’教给每一个愿意学的流民！”
众人都领了任务，脸上的凝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干劲。当天下午，班哲就派了两名机灵的护寨队员，带着他写的书信前往武都州府求援。李谦郡守看到书信后，得知白马山寨要接纳三千流民，立刻答应调运杉木和药材，还额外多送了五十石粮食，他在回信中写道：“班祭师护民之举，乃天下之幸。州府虽财力有限，却也愿尽绵薄之力，共护百姓安宁。”
次日清晨，流民安置工作正式开始。天刚蒙蒙亮，赵木匠就带着从流民中选出的五百名木工和青壮年，扛着锯子、斧头，冒着风雪前往西侧空地。他把人分成二十组，每组二十五人，一组负责伐木（等杉木运到前先砍些杂木做临时支架），一组负责挖地基，一组负责搭建木屋，分工明确，效率极高。锯子锯木头的“吱呀”声、斧头劈柴的“砰砰”声，在空旷的西山坡上此起彼伏，连风雪都仿佛被这股干劲驱散了几分。
三天后，李谦郡守派来的五十辆马车就到了，每辆马车上都装满了杉木和药材，护寨队员和流民们一起，齐心协力将杉木卸下来，堆放在新寨旁边的空地上。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杉木，赵木匠的信心更足了，他把建屋速度提高到每天十二间，木工们手上磨出了水泡，就用布条缠上继续干，没有一个人叫苦。
另一边，张老栓也带着三百名农夫开始了开垦工作。他们拿着锄头、犁耙，在新寨周围的荒坡上一点点翻耕土地。冬天的土地冻得坚硬，一锄头下去只能砸出一个小坑，农夫们就先用火把土地烤软，再慢慢翻耕。虽然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没有人抱怨——他们看着眼前的荒地，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年春天绿油油的麦苗，那是活下去的希望，是家的希望。
马泽的分医祭院也很快搭建完成，四间简易的木屋组成了临时医祭院，一间药房，两间诊室，一间病房。每天天不亮，马泽就带着五名医祭师来到分医祭院，开始为生病的流民诊治。有的流民得了风寒，咳嗽不止，他们就用圣灵草熬制驱寒汤；有的流民脚上磨出了血泡，他们就用草药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还有的老人身体虚弱，他们就教老人用温和的魂力调理身体。流民们看着忙碌的医祭师，脸上满是感激，有个老大娘还从怀里掏出一块舍不得吃的黑面饼，硬要塞给马泽，说：“大夫，你们辛苦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阿彪的护寨队也没闲着，他们分成两队，一队在新寨周围巡逻，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风雪再大也从不间断；另一队则协助流民干活，看到流民们搬不动木头，就主动上前帮忙；看到老人孩子冻得发抖，就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他们披上。有一次，巡逻的队员发现了一只下山觅食的黑熊，离新寨只有半里地，队员们立刻拉弓射箭，将黑熊驱走，确保了村民的安全。村民们看到护寨队员的付出，都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有的还会把家里省下来的热粥端给队员们喝。
周伯的“魂术小课堂”也办得热火朝天。每天下午，新寨的空地上都会聚集很多流民，周伯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桃木杖，耐心地教大家念“清心咒”。起初，很多流民都觉得“魂术”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不敢尝试，但在周伯的鼓励下，他们渐渐放下顾虑，跟着学习。周伯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感受魂息，如何引导魂力，遇到学得慢的，就反复讲解，从不急躁。半个月后，大多数流民都能熟练地念出“清心咒”，有的甚至能让桃木杖上的魂纹亮起微光。有个年轻的流民兴奋地对周伯说：“周老，我现在念咒的时候，心里特别平静，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新寨在众人的努力下渐渐有了模样。三百间木屋整齐地排列在西山坡上，每间木屋都有两扇窗户，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能抵御寒风；新寨周围开垦出了五千亩荒地，地里种上了冬小麦，绿油油的麦苗在风雪中顽强地生长着；分医祭院的药材储备充足，每天都能诊治上百名患者；魂气通道也挖通了，班哲亲自用圣灵珠为通道注入魂力，一道无形的淡金色屏障将新寨和老寨连接起来，站在通道中间，能清晰地感受到温暖的魂力在流动。
十一月三十日，是流民们正式搬入新寨的日子。清晨，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风雪，金色的阳光洒在新寨的木屋里，让整个新寨都变得温暖起来。村民们背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宽敞明亮的木屋，有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光滑的木墙，有的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绿油油的麦田，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之前跪在寨门外哀求的中年汉子，抱着孩子走进属于自己的木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班祭师，谢谢您！我们终于有家了！以前在河北，我们每天都要躲着叛军，怕被抢、怕被杀，连一顿热饭都吃不上。现在，我们有房子住，有粮食吃，还有祭师保护我们，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班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不用谢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赵木匠带人建屋，张老伯带人垦荒，马泽大夫治病，还有阿彪队长和护寨队员们守护安全。以后，新寨和老寨就是一家人，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一起把这里建设得更好，一起守护这方土地。”
周围的流民们纷纷点头，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有个年轻的流民大声说：“班祭师，我们都听您的！以后我们会好好种地，好好学魂术，要是有叛军来，我们也能帮着护寨队守山寨！”
“对！我们一起守山寨！”其他流民也跟着喊道，声音响亮，充满了力量。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新寨和老寨上，将木屋、麦田和魂气通道都染成了金色。班哲站在魂气通道的中间，看着两寨的百姓互相往来——老寨的百姓带着粮食和衣物来新寨看望流民，新寨的流民带着自己种的蔬菜去老寨做客；孩子们在通道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老人们坐在屋前的石阶上，聊着明年的春耕计划，脸上满是笑容。
班哲握紧手中的圣灵珠，感受着通道里流动的魂力，那是两寨百姓魂息交织的力量，是“家”的力量。他抬头望向山腰的祭师墓群，在心中默念：“师父，您看，我们的山寨变大了，有更多的百姓在这里安家了。白马山真的成为了乱世中的净土，成为了百姓们真正的家。您的遗愿，我们做到了。”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麦苗的清香，像是恩师的回应，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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