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随着夜晚的到来，白日里喧嚣的海城还是清冷了下来，诺长的街上，几乎不见行人的踪迹，除了偶有一队巡逻的身影路过。纵然这里是海城联盟的首府，但很明显它在明面上的夜生活还是相当的匮乏，至少它还不能够让这座城繁闹一夜。
放下掀起了黑色窗帘的右手，老金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窗外的景观也的确吸引不了太多他的注意。
“金叔，这消息要不要通知另外两个办事处？还是我们今晚连夜就将这个消息送回去？”
靠坐在椅子上的王远开口问道，他那还未褪去红润的脸颊被火光映得很是明亮。
老金闻声没有马上作答，而是几步绕过了办公桌，坐到了他那张放有松软垫子的椅子上。
“不需要通知他们，直接派一队人把消息送回去就行了，又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说到这里，老金伸手拿起桌上茶杯，送递嘴边，轻轻吹散了升腾起的热气，然后皱着眉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况且这种会面，海城是会提前告知的。”
“那金叔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王远扫了眼老金紧锁的眉头继续问道。
老金抬眼看了眼紧紧盯着他的王远，便放下了茶杯，停顿了数秒的时间，才徐徐开口。
“我还是在想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会突然暂停了我们之间的合作，我越琢磨越是迷糊。”
“金叔，你今儿就该让我问下去的，说不定就能找出根源了。”
王远随即道。
老金摇了摇头说道。
“你想问的问题，他不是已经给了答案了吗？”
“啊？”
王远满脸疑惑的看着老金。
“不出意外就是和城主即将动身前往永兴城有关，但具体有什么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金叔，你……你这是怎么联想到一起去的？”
“老赵不会无缘无故的告知我们这个即将被官方公告的消息，只是为了增加谈资吗？那大可不必。我所纠结的，是这一场出行为什么会让所有的生意暂停，是这背后还会有什么变数？”
“金叔，我们这么瞎猜是找不出这原因的，不如把我们的猜测连同消息一起送回永兴城，给家里提个醒，我们就负责监视这边的情况。”
王远垂目思索了一阵后出声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
老金深吸一口气，闭目向后靠去，将头枕在椅背的搭脑上，侧目注视着被窗帘遮挡住的窗户………………
窗外的夜空，闪亮不断，连接天地的火线，此起彼伏。兴许是兽潮们疲态终显，又或许是乌贼生物们想要借机喘息，总之无往不利的兽潮硬生生被逼停在了青江城之外，即使它们最近一次的攻击，已然与青江城的北岸近在咫尺。
庞云深吸了一口气把聚焦从窗外拉了回来，看着屋内在收拾着行李的妻子，与另一个关闭着房门的卧室大门，沉默不语。
他身旁的坐垫上，那份文件静静的放置在那里，没有一点的褶皱。
“你要多久才过河去找我们？我们到时候是继续往南边走，还是就在河边等待安排啊？”
妻子的问询声从门内传出，这不是她今夜第一次絮叨，然而得到的回应却屈指可数。
庞云木讷的看着背影起伏的妻子，张开双唇，机械的说道。
“过去了再说，一切等我的消息，如果在那之前上面有其他的安排，你们先听上面的安排。”
语毕，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庞云忽的感觉身体一抽，精神有些恍惚，他知道，这是即将发生异常的征兆。旋即他咬紧牙关，双手握拳，浑身颤抖不已。
数分钟的时间过去，庞云才吐出一口气，身上浸出的冷汗，已将贴身衣物濡湿。顿时庞云心里一喜，不顾身体上的不适感，似乎，这是他第一次靠着意志力撑过了一次异常。
“为什么要抵抗祂呢？你知道的这都是徒劳，你身体的进化也即将完成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庞云的耳边响起，让他登时睁开双目，在屋内寻找起声音的来源。
只见这一刻世界的时间好似停止了一样，他的妻子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变动，窗外的世界，火线一条一条悬停在夜空中，甚至就连窗台上摇曳的植物都保持着飘扬的姿态。
接着在他眼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一个身形出现在了那里，那么的自然，好像他本身一直就矗立在那一般。
“我们原本的躯体是脆弱的，脆弱到经不起任何一点的风吹雨打，脆弱到在接受祂的垂怜赐予的过程中，都可能会湮灭。但庆幸，你挺过来了，并且和神赐们融合得很完美，你自身应该有所体会。”
那身影喋喋不休的说着，庞云几次想要开口，却都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等待身体融合完成，你就能接收那浩瀚无垠的知识，获得突破极限的生命，你为何要这么抗拒呢？仅仅是不想舍弃人类的身份吗？”
身影自顾自的说着，仿佛他的交流不需要除它之外的第二人，也可以进行得很流畅顺利。
“我们终其一生不就是想得到这两者吗？那么为之未付一点小小的代价又有何不可呢？种族与绝对的自我真有那么重要吗？”
“难道，不重要吗？失去了自我，与怪物们融为一体后，我……还是我吗？”
终于，另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若是仔细听取，可以说是与发问者的声音完全一致。
“你是这样想的吗？但你的拒绝与否都不重要，从最开始那一刻起，转变就不可逆，你最终的选择只有接受祂，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庞博士，这样的交换，你愿意吗？”
“老公！你醒醒啊！醒醒啊！”
发问者的声音，混合着另一个迥然的问询与带着哭腔的呼唤同时响起，将庞云唤醒了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空气，以与地面垂直九十度的视角，迅速的扫向了记忆中那身形存在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不时反射着光线的矮桌，安静的伫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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