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安全屋仓库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为十一天后的行动无声啮合。
沈居安几乎长在了操作台前。屏幕上，“康健未来”医疗中心的建筑蓝图、员工排班表、安保轮值记录、甚至垃圾清运路线，都被他调取并逐一分析。他试图找到一个完美的切入点，一个既能避开严密监控，又能实现人员替换的薄弱环节。
“医疗中心的网络防护很专业，但并非无懈可击。”沈居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站在身后的季西风说，“他们的内部通讯系统有一个老旧的备用频道，用于紧急情况，平时监管较松。或许可以利用这个频道，伪造一条来自‘上面’的指令，临时调整赵志坚返回时的车辆和人员安排。”
“风险在于指令的验证环节。”季西风目光沉静，“‘影武者’或者庇护赵志坚的军阀，很可能有独立的确认程序。”
“所以需要双重保险。”沈居安切换屏幕，调出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是几个穿着医疗中心制服，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医护的人员，“这是赵志坚前几次体检时，随行‘医护人员’的影像。根据张文瑾提供的信息交叉比对，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影武者’的外围行动人员，伪装成医护负责安保。我们需要替换的，主要是这些人。”
另一边，张文瑾将自己关在临时分配给她的狭小房间里。桌上摊着几张写满潦草字迹的纸，上面罗列着一些名字、代号和简短的背景介绍。这些都是她凭借过去零星的记忆和母亲留下的模糊线索，整理出的、可能与“影武者”存在松散联系，或对季成刚心怀不满的潜在突破口。
她的指尖在一个名为“阿鬼”的代号上反复摩挲。这是一个活跃在东南亚地下情报掮客圈边缘的人物，据说早年受过张宏远的恩惠，但也唯利是图。找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沈居安提供给她的、无法追踪的卫星电话，按照一个记忆深处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沙哑而警惕的声音：“谁？”
“故人之女。”张文瑾压低声音，报出了母亲当年用过的一个暗语。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呵……没想到还有听到这个的一天。小丫头，你找‘鬼’，是想买消息，还是……卖命？”
“谈笔生意。”张文瑾语气冰冷，“关于‘康健未来’医疗中心，十一天后的一趟‘特殊护送’。”
……
宋晚也没有闲着。她强忍着孕期带来的疲惫和偶尔袭来的恶心感，伏在案前，一遍遍核对沈居安和张文瑾传来的各种信息。赵志坚的用药习惯、他对某种特定镇静剂的轻微过敏史、他偏好坐在车辆后排左侧的位置……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行动成败的关键。
她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些，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季西风看在眼里，几次想让她停下休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让她完全置身事外，反而会加剧她的焦虑。他只能吩咐厨房尽量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并让沈居安暗中调整了信息处理的节奏，将最繁重耗神的部分接手过来。
这天深夜，宋晚核对完一沓车辆改装资料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从椅子上滑落。一直留意着她动静的季西风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
“你需要休息，立刻。”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隔间。
“我没事……”宋晚还想挣扎，但浑身无力。
“闭嘴。”季西风低斥一声，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情报核对可以明天再做，沈居安会做初步筛选。”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紧锁。“身体是第一位的。别忘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
宋晚闭上眼，感受着他话语里的担忧和那未尽之意。她知道他说得对，复仇固然重要，但腹中的孩子……她轻轻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坚持。“我知道了。”
季西风守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才悄声离开。
他回到指挥中心，沈居安仍在工作。
“怎么样？”季西风问。
“张文瑾那边有进展了。”沈居安调出一段加密通讯记录，“她联系上了一个叫‘阿鬼’的掮客。对方开价很高，但表示可以提供医疗中心内部一名负责车辆调度副主管的‘合作意愿’，以及……那几名伪装医护的‘影武者’外围人员的详细资料和日常习惯。”
“可信度？”
“正在核实。但从他提供的部分人员活动轨迹片段来看，与我们的监控有重合，初步判断有一定真实性。”沈居安顿了顿，“不过，对方要求预付一半定金，并且只与张文瑾单线联系。”
季西风眼神微冷。“控制好交易节奏和资金流向。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意外’消失。”
“明白。”
暗处的棋局已然布下。一方是季西风团队凭借财力、技术和复仇意志构建的行动网络，另一方是张文瑾利用其特殊身份和灰色人脉打开的缺口，而第三方，则是隐藏更深、反应迅速的“影武者”。
每一份情报的真伪都需要甄别，每一个环节的衔接都可能存在陷阱。信任在刀尖上建立，也在利益与危机中接受考验。
距离行动日还有九天。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以及一种在巨大压力下被迫催生出的、脆弱的默契。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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