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兰台围猎，困兽犹斗
兰台别业，坐落于城西三十里外的栖霞山麓，依山傍水，本是前朝皇室避暑胜地。如今，朱漆剥落，雕梁画栋蒙尘，藤蔓肆意爬满残垣，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与死寂。
夜玄宸调动的精锐，已如同无声的潮水，将整座别业及周边山林秘密围困得水泄不通。明哨暗卡，层层布控，弓弩上弦，刀剑出鞘，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肃杀之气。为防宇文皓还有未知的诡异手段，夜玄宸甚至请动了两位在钦天监供职、精通风水阵法的老供奉随行。
“王爷，各处要道均已封锁，并未发现有人出入的痕迹。”影卫首领低声禀报。
夜玄宸一身玄色劲装，立于别业外围一处高坡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那片笼罩在暮霭中的庞大建筑群。苏云昭坚持同来，此刻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他身侧，苍白的脸上神色凝重。
“他一定在里面。”夜玄宸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地底密道出口若在此处，他重伤之下，绝无可能短时间内远遁。这别业，便是他最后的巢穴。”
“根据典籍记载和当地传闻，这别业之下可能另有乾坤。”苏云昭补充道，“强攻恐有风险，需得找到确切的入口。”
两位钦天监老供奉手持罗盘，对着别业方位勘测良久，其中一位白须老者捋须道：“王爷，此地风水格局颇为奇特，看似依山傍水，藏风聚气，实则地脉在此处有一隐晦的‘断龙阙’，乃是人工改造所致。若老朽所料不差，这别业之下，必有规模不小的地下建筑，其入口……当在‘水眼’汇聚之处。”
“水眼？”夜玄宸追问。
“观此地水脉走向，其核心应在别业后园的‘沉碧潭’。”另一名老供奉指向别业深处。
目标锁定！
夜玄宸不再犹豫，下令道：“文砚，带你的人，随两位供奉直扑沉碧潭，寻找入口！其余人，外围警戒，一旦发现宇文皓或张德海踪迹，格杀勿论！但要留活口，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
命令下达，行动开始。文砚率领一队身手最为敏捷的影卫，护卫着两位老供奉，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别业废墟，直奔后园。
夜玄宸与苏云昭则在亲卫的保护下，占据制高点，密切关注着下方的动静。
别业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败窗棂发出的呜咽声，以及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园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重物被移开！紧接着，便是兵刃相交的锐响与短促的呼喝声！
“找到了！”夜玄宸眼神一厉，身形如大鹏般掠下高坡，直扑后园！苏云昭在青黛等人的护卫下紧随其后。
后园，沉碧潭畔。原本覆盖着厚重青苔和水草的潭边假山，此刻已移开一角，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腥风扑面！文砚正带着影卫与数名从洞中冲出的、眼神空洞的水滴死士激烈搏杀！这些死士显然是被留在出口处断后的弃子，战力虽强，但在早有准备的影卫围攻下，很快便被尽数歼灭。
“王爷，入口已找到！里面通道复杂，有机关痕迹！”文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急声禀报。
“追！”夜玄宸没有丝毫迟疑，长剑一振，率先冲入洞中。苏云昭咬了咬牙，也跟了进去。
洞内通道比长春宫地下的更为崎岖古老，石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古老图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彼岸生”相似却又更加阴冷的异香。地面上，依稀可见新鲜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指向通道深处。
影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排除着沿途遇到的简易机关——淬毒的弩箭、翻板陷阱、落石等等。显然，宇文皓等人撤离得极为仓促，留下的阻碍并不算太强。
循着血迹和痕迹一路追踪，穿过数条岔路和几间堆放着少量物资的石室，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夜玄宸示意众人放轻脚步，悄然靠近。
通道尽头，是一间比长春宫石室稍小、但陈设更为华丽的密室。夜明珠的光芒下，宇文皓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正在运功调息。张德海则如同最忠诚的恶犬，守在一旁，手持一柄怪异的长剑，眼神警惕地盯着入口方向。
密室内除了他们，再无他人。那些残存的水滴死士，恐怕都已成了拖延时间的炮灰。
“宇文皓，你已无路可逃！”夜玄宸持剑踏入密室，声音冰冷。
宇文皓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幽蓝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黯淡，但其中的疯狂与怨毒却丝毫未减。“夜玄宸……你倒是阴魂不散。”
张德海厉声道：“休得伤害圣主！”他挥剑便要上前。
“德海，退下。”宇文皓淡淡开口，阻止了他。他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夜玄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苏云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猛地抬手，指向密室一侧墙壁上悬挂的一幅与长春宫石室内相似的前朝帝王画像！
“宇文氏的荣耀，岂是你们能够轻易践踏！”他眼中蓝芒骤然一闪，似乎动用了某种秘法，一口鲜血喷在画像之上！
那画像被鲜血浸染，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上面的帝王眼眸似乎转动了一下！紧接着，整间密室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头顶有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他要毁掉这里！”苏云昭惊呼。
“同归于尽？你还没这个资格！”夜玄宸怒喝一声，身形暴起，剑光直取宇文皓！他必须在其完全引发自毁机关前，将其制服！
张德海嘶吼着迎上，拼死阻拦。
而宇文皓，在喷出那口鲜血后，气息更加萎靡，却趁着夜玄宸被张德海缠住的瞬间，猛地向后退去，伸手在画像后的墙壁某处用力一按！
“扎扎扎——”
画像旁的墙壁，竟然再次裂开一道缝隙！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竟然还有后路！
“拦住他！”夜玄宸心急如焚，剑势更加狂暴，瞬间在张德海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张德海状若疯魔，完全不顾自身伤势，死死缠住夜玄宸。
宇文皓回头，怨毒地看了夜玄宸和苏云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游戏尚未结束”，随即毫不犹豫地遁入那新的密道之中！
“圣主！”张德海见宇文皓已逃，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竟不再抵抗，反手将长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溅，他瞪着双眼，缓缓倒地。
而整个密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巨大的石块开始从顶部坠落！
“王爷！娘娘！快走！这里要塌了！”文砚和影卫们奋力击碎落石，焦急地喊道。
夜玄宸看了一眼那再次闭合的墙壁，又看了看怀中因震动而脸色发白的苏云昭，知道事不可为，当机立断：“撤！”
众人护着夜玄宸与苏云昭，沿着来路飞速撤离。在他们身后，轰鸣声不绝于耳，整个兰台别业的地下空间，正在迅速崩塌。
冲出地面，回头望去，只见沉碧潭的水位都在急剧下降，别业后园大片地面塌陷，烟尘冲天而起。
又一次……功败垂成！
夜玄宸脸色铁青，望着那一片废墟，拳头紧握。宇文皓，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又一次在他眼皮底下逃脱！
苏云昭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却坚定道：“王爷，他伤势更重，巢穴尽毁，已是丧家之犬。只要我们不懈追查，他终有伏法之日。”
话虽如此，但宇文皓临逃前那怨毒而诡异的眼神，却如同烙印，深深留在了两人心底。
这头困兽，下一次出现，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兰台围猎，虽重创敌酋，却未尽全功。困兽犹斗，其险犹存。暗处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变得更加深沉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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