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平原的风,带着灼热与硝烟的气息,吹过赤石关斑驳的城墙。关内,气氛却比关外更加凝重压抑。
叶尘于星辰废墟失踪(对外宣称)已过半月。消息虽被玄诚真人极力封锁,但当日苏婉清几人狼狈回归,叶尘却不见踪影,加之随后宗门高层异常的沉默与频繁密会,足以让许多嗅觉敏锐之人察觉到不寻常。
青阳宗内,暗流涌动。
刑罚殿,偏殿密室。
王罡负手立于窗前,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他指尖摩挲着一枚传讯玉符,玉符上幽光闪烁,正是与“玄冥令”联络的凭证。
“确定了吗?那小子……真的陷落在了废墟深处,十死无生?”王罡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忌惮。
身后阴影中,一名心腹执事躬身回道:“回副殿主,根据我们安插在战堂的眼线回报,当日苏婉清、张狂等人回归时,状态极差,悲愤交加,尤其是那苏婉清,如同换了个人,整日守在关墙之上,望穿秋水。而玄诚掌门与木天河、雷山等人此后闭门不出,神色沉痛……综合来看,叶尘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王罡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很好!小畜生,任你天资纵横,机缘滔天,最终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化为灰灰!”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森然,“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玄冥令那边……可有确切消息?”
心腹执事迟疑了一下:“玄冥令方面只传回四个字——‘坠入归墟’。据古籍记载,归墟乃是万物终结之地,法则不存,化神难渡。叶尘区区元婴初期,绝无幸理。”
“归墟……”王罡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被更深的狠厉取代,“如此说来,是真的死透了!哈哈哈!”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声在密室内回荡,充满了快意与解脱。叶尘就像一根扎在他心头多年的毒刺,如今终于拔除!
“副殿主,我们是否……”心腹执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指苏婉清、张狂等与叶尘亲近之人。
王罡收起笑声,眼神阴鸷:“不急。苏婉清是雪竹峰真传,张狂、石小凡背后也有战堂、阵堂的影子,动他们容易打草惊蛇。如今叶尘已死,他们不过是无根浮萍,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趁玄诚老儿心神不宁之际,进一步掌控刑罚殿,并设法将‘伏龙计划’的后续手段,指向更有利于我们的方向……比如,边境的某些‘意外’。”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与算计的光芒。叶尘的死,对他而言,不仅是除掉心腹大患,更是一个搅动风云、攫取权力的绝佳机会。
“属下明白!”
……
雪竹峰,听雪阁。
窗外竹影摇曳,室内却冰寒如冬。苏婉清一袭素白,未着任何饰物,青丝简单地束在脑后,整个人清减了许多,也冰冷了许多。她不再是那块包裹着火焰的寒冰,而像是彻底凝固的万载玄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面前的白玉桌上,平整地放着那一角染血的破碎衣袍,属于叶尘的衣袍。除此之外,还有一枚黯淡无光、布满细微裂痕的玉符——玄诚真人当初所赐的保命玉符,似乎也在那最后的虚空崩塌中受损。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带血的布料,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泪,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痛楚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你说过,你的剑,要斩破苍穹……”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清晰,“你说过,要带我们去看更高的风景……”
“我,不信你就此陨落。”
“归墟……又如何?”
她猛地握紧了掌心,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自她体内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室内的寒意,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悲伤。听雪阁外的竹林无风自动,万千竹叶如同利剑般指向天空,发出簌簌的铮鸣!
她的剑心,在极致的悲痛与不甘中,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磨砺得更加纯粹,更加冰冷,也更加……坚韧不拔!
她拿起那枚裂痕遍布的玉符,神念探入。玉符内部结构受损,大部分功能已失,但在其最核心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联系?那并非指向某个具体位置,更像是一种冥冥中的道韵感应,与她识海中,曾经与叶尘并肩作战时,感应到的那丝混沌与星辰平衡的道韵,隐隐呼应!
这感应微弱到近乎错觉,却让苏婉清死寂的心湖,荡起了一丝涟漪。
“等我。”她对着那角残袍,也对着那枚玉符,更对着冥冥中可能存在的某一处,许下了承诺。
……
青阳宗,宗主静室。
玄诚真人看着面前气息萎靡、却眼神坚定的木天河与雷山,长长叹了口气。
“宗门内,暗流已起。王罡近日动作频繁,借整顿刑罚之名,安插亲信,排除异己。边境魔道亦有不稳迹象,恐有大战将起。”玄诚真人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忧色,“叶尘之事……是我青阳宗,欠他的。”
木天河脸色阴沉:“若非宗门内部倾轧,王罡那厮岂敢如此肆无忌惮!叶小子为我青阳宗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落得生死不明,我等却连替他正名、彻查真相都步履维艰!”
雷山更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子真想现在就劈了王罡那混蛋!”
玄诚真人抬手制止了他们:“稍安勿躁。叶尘未必就真的……陨落。”他目光深邃,望向虚空,“此子命格奇特,屡次绝处逢生。我观苏婉清那丫头,剑心虽悲,却未绝望,或许……她感应到了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当务之急,是稳住宗门大局,应对可能到来的内外交困。叶尘若在,他日归来,我青阳宗必倾力助他登临绝顶!叶尘若不幸……我等亦要护住他牵挂之人,斩尽仇敌,以告英魂!”
木天河与雷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意。
“谨遵宗主之令!”
青阳宗上空,阴云密布。叶尘的“消失”,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忠诚与背叛,守护与阴谋,在这古老的宗门内,悄然上演。
而此刻,在无人可知的虚空归墟深处,那一点混沌道种,依旧在寂静中,等待着破茧重生的契机。
风暴,正在青阳宗内部,率先酝酿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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