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很大……
而在圣罗兰酒店的一场婚礼上，李媛馨站在伴娘团最末端，手指死死攥着淡蓝色裙摆。
胸前首席伴娘的水晶名牌沉甸甸的，就像三个月前郁蓝峰在毕业晚会说的话。
媛馨，我们分手吧，你太……保守了。
……
下面有请伴娘代表，李媛馨为两位新人致辞！司仪的声音刺破耳膜。
掌声中，李媛馨机械地走上台。
演讲稿在手中簌簌发抖，那张她熬了三个通宵准备的那张纸，边缘已经被汗水浸软。
台下第一排，郁蓝峰正把玩着新娘周雨薇的手指，那双手上戴着李媛馨曾经偷偷在珠宝店橱窗外驻足过的钻戒款式。
我……话筒发出刺耳啸叫，李媛馨清了清嗓子，祝新郎新娘……
声音大点啊！宾客席突然传来哄笑。
当初在ktv也是，连首情歌都不敢跟蓝峰合唱！
记忆闪回大三那年联谊会，郁蓝峰硬把话筒塞给她，非要合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她红着脸摇头时，却被一旁的周雨薇一把抢过话筒，搂着郁蓝峰的脖子唱完了整首，赢得大家的赞赏。
听说交往三年，连嘴都没亲过？伴娘团里穿露背装的女孩高声笑道，蓝峰，你也太惨了吧！
郁蓝峰却耸肩大笑，举起香槟杯。
媛馨说，初吻要留到结婚那天，结果……
他轻声笑着，甚至还搂上了周雨薇的腰。
我和雨薇认识三个月，就把该做的都做遍了。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整片屋顶。
李媛馨的耳膜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郁蓝峰第一次试图解开她内衣时，她害羞拒绝后对方失望的表情。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宿舍后，有人看见他和周雨薇去了校外宾馆。
哎呀，你们别这样。周雨薇娇嗔着拍打郁蓝峰胸口，却转向李媛馨。
不过说真的，媛馨，你那些恋爱理论真的太古董了。蓝峰说跟你约会像在带小学生春游……
哈哈哈，没错！郁蓝峰的好兄弟王磊插嘴，连摸下手都要脸红半天，该不是谈个恋爱都不会吧？
李媛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大二冬天，郁蓝峰感冒发烧，她翘课三天在出租屋照顾他。
第四天她回学校考试，回来时发现周雨薇来送药，玄关处两双胡乱踢掉的鞋子说明了一切，那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其实我们媛馨很可爱的。周雨薇突然亲昵地喊她的名字，从伴娘捧花里抽出一支白玫瑰，来，送你个礼物。
她眨眨眼，一脸邪魅的笑着。
这是昨晚我和蓝峰洞房时撒在床上的那批哦～
“你……”李媛馨一时语塞。
玫瑰被塞到眼前时，李媛馨闻到上面混着某种暧昧的香水味，被她一把扔到了地上。
她猛地后退，却撞到香槟塔，玻璃杯轰然倒塌的声响让全场寂静。
对不起……她弯腰想捡，却听见周雨薇的窃笑。
别捡了，反正你也不喝酒。上次班级聚会你喝半杯啤酒就脸红的样子，蓝峰说你，像只滑稽的猴子……
记忆回到班级旅行那晚，她确实只抿了半杯啤酒就头晕，郁蓝峰送她回房后，她隐约听见他说装什么纯情。
第二天清晨，有人看见周雨薇从他房间出来。
李媛馨直起腰，水晶灯刺眼的光晕里，满座宾客的脸都扭曲成嘲笑的鬼脸。
她颤抖着解下胸前首席伴娘的名牌，水晶棱角在掌心留下深深红痕。
摔一个！摔一个！不知谁开始起哄。
名牌坠地的瞬间，水晶碎裂声清脆得像骨骼折断。
碎片飞溅到郁蓝峰锃亮的皮鞋上。
他皱眉：李媛馨，别这么扫兴行吗？三年了你还是这么……
无趣。李媛馨替他说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
她转身时听见周雨薇故作惊讶的尖叫。
哎呀，她把我们定制的水晶名牌摔了！这可是蓝峰特意从最好的牌子里挑出来的……
后面的话全然被她甩在了身后。
李媛馨推开宴会厅后门的瞬间，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
她没去更衣室拿外套，径直冲进雨幕。
淡蓝色伴娘裙瞬间湿透，贴在皮肤上就像是第二层屈辱的皮。
转过两个街区，雨水和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突然天空一道闪电劈过，她踉跄着撞进一家名为的咖啡厅。
推门的瞬间，湿滑的大理石地面让她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
天旋地转间，她撞进一个带着檀香气息的怀抱。
惯性让两人一起摔进沙发卡座，她的唇重重磕在对方嘴角。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的瞬间，男人身上熟悉的松木香让她浑身一颤。
你……是，馨儿？低沉的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个称呼像闪电劈进混沌的大脑。
李媛馨挣扎着撑起身子，终于看清身下人的样貌。
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微微下垂的温柔的眼睛，左眼尾那颗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
小……小宇哥哥？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那颗痣，就像十二岁那年夏令营，她发高烧时蜷缩在少年萧澈宇怀里，数着他眼角的星星等待天明。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李媛馨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跨坐在对方腿上，湿透的裙子将他昂贵的白衬衫染出大片透明水痕。
更糟的是，她的初吻……
那个她固执地要留给新婚之夜的初吻，刚刚以最荒唐的方式葬送在一个意外的碰撞中。
我，对不起……她慌乱后退，却被沙发扶手绊住。
萧澈宇的手稳稳托住她后背：别急。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方深蓝色手帕，你嘴角流血了。
手帕拂过唇角的触感让李媛馨鼻尖发酸。
小时候每次她摔倒擦伤，萧澈宇都会这样用手帕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然后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柠檬糖。
你的衣服，是在参加婚礼？萧澈宇的目光扫过她湿透的伴娘裙，在看到红肿的眼睛时骤然变冷，谁欺负你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一样，李媛馨的眼泪决堤而出。
我前男友……和我最好的朋友……今天结婚了，还当众羞辱我……说我连谈恋爱都不会，说我是傻子，连接吻……都不会。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萧澈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那条褪色的手链，李媛馨十二岁那年用蒲公英茎秆编的，他竟然还戴着。
萧总，董事会已经……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士走了过来，在看到两人姿势时戛然而止。
取消。萧澈宇头也不抬，今天所有安排全部取消。
助理惊讶地瞪大眼睛，最终点头离去。
李媛馨这才注意到他西装上的名牌，萧氏集团执行总裁cEo， 萧澈宇。
你……
不重要。萧澈宇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肩膀，那个让你哭的混蛋叫什么名字？
他问这话时眼神危险地暗沉，让李媛馨想起小学时那个把骂她没爹要的男生揍到求饶的少年。
她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对你来说可能过去了。
萧澈宇拿出手机拨通某个号码，林助理，查一下今天在圣罗兰酒店举办婚礼的新人，男方是李小姐的前男友。
李媛馨睁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认识一下这位幸运的郁先生。
萧澈宇微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毕竟他放弃了世界上最纯净的宝石。
这句话像钥匙，咔哒一下打开了记忆闸门。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来例假弄脏校服，是萧澈宇把运动服给她系在腰间，一路背她回家。
十六岁生日，他送了她梦寐以求的画具套装，里面塞满手绘兑换券，陪逛画展一次当模特两小时。
十七岁……
你后来去哪了？她突然问，高三那年我回老房子找过你，邻居说你们全家移民了。
萧澈宇的表情有一瞬凝滞：父亲生意失败，我们去了美国。等站稳脚跟回来找你时，你已经...
他顿了顿。
和那个郁蓝峰在一起了。
李媛馨心脏漏跳一拍。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曾经这样擦肩而过。
萧总，查到了。助理去而复返，递上平板电脑。
郁蓝峰，郁氏建材独子，今天与周雨薇结婚。有趣的是……
她压低声音。
郁氏目前资金链断裂，急需林氏集团注资，而新娘周小姐是林氏董事长私生女。
萧澈宇冷笑：商业联姻？
李媛馨如遭雷击。
原来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那她三年的坚持算什么？
那些拒绝郁蓝峰越界要求后独自哭泣的夜晚，那些被嘲笑时强撑的笑脸……
手机。萧澈宇突然伸手。
什么？
你的手机。他不由分说拿过她的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拨通。
他口袋里的手机亮起来，屏幕上是她高中毕业典礼的照片。
那天郁蓝峰说家里有事没来，原来萧澈宇在场？
这次别再失联了。
他把手机还给她，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像小时候他们常玩的秘密游戏。
窗外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积水的街道上。
李媛馨低头突然发现他的西装内袋露出半张照片边角，那是去年她大学设计展的新闻剪报。
这些年……她声音发颤，你一直在关注我？
萧澈宇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过她哭红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李媛馨忽然明白，原来世界上最深的爱，不是占有与索取，而是尊重与等待。
饿了吗？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知道附近有家粤菜馆，你最爱吃的虾饺和流沙包……
十二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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