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旧港区，比洪云舟上次来时更加混乱和萧条。通天塔事件的影响如同瘟疫般扩散，即便九天集团极力弹压，恐慌依旧在底层蔓延。许多店铺早早关门，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眼神中带着警惕与不安。只有那些无法无天的灰色地带，反而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夜鸦酒馆”的霓虹招牌在潮湿的雾气中闪烁着暧昧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只眼睛。洪云舟和鹰眼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后巷，从一个堆满腐烂木箱的隐蔽入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酒馆的地下层面。
这里比上层更加混乱不堪。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汗臭、血腥和某种违禁灵能药剂的甜腻气味。形形色色的亡命之徒、情报贩子、堕落修士聚集在昏暗的灯光下，或低声交谈，或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舞台上，改装了机械义肢的舞女在迷幻的音乐中扭动，台下不时爆发出粗野的哄笑和叫骂。
洪云舟和鹰眼找了个最角落的卡座坐下，点了两杯最便宜的合成酒精饮料作为掩护。鹰眼压低帽檐，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整个大厅，记忆着每一个可疑的面孔和潜在的出口。洪云舟则看似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实则意识沉入系统，耳朵捕捉着周围所有的交谈碎片，并让系统进行快速筛选和分析。
【检测到关键词：‘通天塔’、‘能量泄漏’、‘净尘部队’……】
【检测到关键词：‘锈带’、‘变异体’、‘黑市物资’……】
【检测到关键词：‘星火’、‘内部清洗’、‘墨长老’……】
【检测到关键词：‘影刺’、‘高价悬赏’、‘特定目标’……】
信息杂乱，但洪云舟很快梳理出了几条关键线索：
1. 九天集团内部不稳： 通天塔的烂摊子让集团威信受损，内部对如何处理后续问题产生了分歧，“净尘部队”的权限和行动范围似乎扩大了，引发了其他部门的不满。
2. 锈带已成法外之地： 混沌侵蚀加剧，变异体横行，九天集团的管控力下降，那里成了冒险家、逃犯和各类非法组织的乐园，但也蕴含着巨大的混乱能量。
3. 星火与影刺活动频繁： 双方似乎都在寻找什么，星火内部似乎在进行某种清洗，墨长老权势大涨；而影刺则开出了极高的悬赏，目标特征模糊，但洪云舟直觉那是针对自己和星钥碎片。
4. 无人提及‘收割者’： 关于末日降临的消息，似乎被高层严格封锁了，底层民众和大多数势力依旧蒙在鼓里，或只将其视为无稽之谈。
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洪云舟对鹰眼使了个眼色。鹰眼会意，起身混入人群，看似随意地晃悠，实则巧妙地接近了几个看起来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用隐晦的黑话进行试探。
而洪云舟自己，则端着酒杯，走向了酒馆最深处，那个通往更隐秘交易区的、有壮汉把守的金属闸门。守卫冷漠地拦住他。
“找‘老鬼’。”洪云舟压低声音，报出了上次为他们伪造身份的那个黑市商人的代号，同时指尖闪过一丝微弱的、经过伪装的灵能波动——这是老鬼约定的暗号。
守卫打量了他一下，通过内部通讯确认后，这才侧身让开。闸门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更加昏暗、私密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个狭小的房间，老鬼依旧坐在那张堆满电子废料的工作台后，戴着高度数眼镜，手指灵活地摆弄着一个精密的义眼。
“哟，稀客。”老鬼头也不抬，声音沙哑，“这次又想要什么‘新身份’？通天塔通缉犯的价钱，可不便宜。”
洪云舟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绕圈子：“这次不买东西，卖消息。”
老鬼动作一顿，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洪云舟：“卖消息？什么消息能值钱到让你冒险来找我？”
洪云舟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关于‘三个月后’的消息。”
老鬼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工具差点掉落。他死死盯着洪云舟，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审视。“你……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收割者’的先锋舰队，已经进了星系。”洪云舟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快三个月，源星将成为历史。”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老鬼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确认了一下外面无人监听，然后反锁了房门。
“你他妈疯了？！”老鬼转过身，压低声音怒吼，脸上肌肉抽搐，“这种话也敢乱说？！你知道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正因为后果严重，才要提前说出来。”洪云舟平静地看着他，“恐慌会带来混乱，但也能催生反抗。老鬼，你路子广，我要你把这个消息，用你的渠道，有限度地、巧妙地散播出去。尤其是……传给那些对九天集团不满，或者有足够实力自保的势力头目耳中。”
老鬼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洪云舟：“你这是在玩火！九天集团会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消息，第一个死的就是我！”
“你可以选择不做。”洪云舟站起身，语气淡然，“但三个月后，大家一起死。或者，你可以赌一把，在末日来临前，为自己，也为这个世界，搏一线生机。报酬是……”他拿出一个小巧的、封装完好的翠绿色药剂试管，正是从启明遗迹中获得的生命精华萃取液，“这个。足以让你在关键时刻多一条命。”
老鬼看着那支散发着浓郁生命能量的药剂，眼神剧烈挣扎。贪婪、恐惧、对未知的忌惮交织在一起。
最终，对生存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一把抓过药剂，塞进怀里，咬牙道：“疯子……我干了！但消息怎么传，传到什么程度，得按我的规矩来！”
“成交。”洪云舟点点头，“另外，帮我留意所有关于‘叹息海沟’和‘天空之城’的消息，任何蛛丝马迹，我都要。”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消息的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中，会生出怎样的荆棘或……希望之花。
洪云舟回到喧闹的大厅，与鹰眼汇合。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悄然离开了这座在末日阴影下依旧醉生梦死的酒馆。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烽火，才刚刚点燃第一缕狼烟。
（第五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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