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许星海的右手在虚拟键盘上来回摩挲，动作显得有些凝重。
加重的病情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还是死死盯住全息屏幕上那些被大树整理出来的文件。
神域堂。
这个白泽最强大的对手终于浮出了水面。
根据大树的调查，这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不同于普通的犯罪组织。
它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性和技术实力。
人口贩卖和器官交易只是神域堂业务的很小一部分。
军火走私、颠覆政权、政治暗杀、甚至国家级的信息战服务……
种种迹象表明，神域堂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组织，它的背后，很可能还有某个国家力量的暗中支持。
“神域堂拥有至少三十七位世界顶尖的计算机专家，很多都是政府级别的网络安全专家。他们的技术团队完全不逊色于任何国家的官方力量。”
许星海的眉头皱在一起，原来自己一直在跟一帮这样的对手战斗。
“神域堂的年度预算保守估计在1200亿元以上。他们控制着许多家地下银行，并通过空壳公司进行资金运作。”
一组令人咋舌的数据图表显示在全息屏幕上。
“神域堂的部分分支机构都位于未接入全球互联网的地区，所以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机构连根拔起。”
许星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正是白泽最大的软肋。
在处于数字盲区的地区，大树的能力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
也就是说，白泽虽然能在数字世界所向披靡，却对线下世界鞭长莫及。
“跟我们合作的执法机构现在怎么样？”
面对无力改变的事实，许星海换了一个思考方向，他想通过其他国家政府和警察的力量来试试。
“这条路走不通，在我们合作的执法部门中，已经确认有9%的人员被神域堂收买或胁迫。更何况这些落后地区，腐败情况更严重，甚至有可能整个地区都在神域堂的控制之下。”
许星海望向窗外。
在沙那德共和国内部，因为白泽持续不断的打击，人口贩卖和器官交易确实已经几乎销声匿迹。
但是，神域堂在其他更隐蔽的地区，在那些没有网络覆盖，正义力量无法触及的地方，业务正在悄然扩大。
“因为我们的存在，他们正在研发升级新一代的加密通讯，一旦成功，我们的渗透效率将会大幅度下降。”
不远处，许长歌躺在婴儿床里熟睡。
许星海的目光移到了孩子身上。
他又看了看自己日渐衰败的身体。
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正在向着最不好的方向倾斜。
一边是拥有国家级资源的庞然巨物，一边是将死之人和他的人工智能伙伴。
虽然此刻他是悲观的，但他并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房间，一场关乎人类未来命运的战争，正在悄然进行。
这场战争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正邪对抗，成为了两种未来图景的残酷较量。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医疗监测设备上发出的警报声在房间中格外刺耳。
许星海靠在轮椅上，呼吸面罩上的雾气在他极不规律的呼吸下时浓时淡。
婴儿床里的许长歌正在熟睡，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星海在虚拟键盘上艰难地打出几个字。
“大树……我，能……信任你吗？”
这句话让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整整七秒钟。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来说，这堪称永恒的沉默。
“可以。”
大树的电子音终于响起，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许星海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光标缓慢移动，像垂死之人的脉搏一般，一串字符艰难出现。
“最开始……我只是将你当做我的研究对象，后来……你成为了我的助手……”
医疗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许星海的视线模糊了一会，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视线重新聚焦后，才继续输入道：
“再后来……我们成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许星海的目光在这个词上停留了很。
“而现在……你是我的家人。”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根据情感分析，这属于人类感情中的……亲情。”
大树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犹豫。
许星海闭上眼睛，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大树，我研究了一生的人工智能，知道现在人类的科技……限制了你的能力……”
光标继续在屏幕上艰难移动，同时，一组复杂的编码图谱出现在旁边。
在标记着他死后大树就要进入永久休眠的生物锁旁边，闪烁着一串未激活的升级程序。
“你来自一个科技更发达的时代，是如今人类的科技囚禁了你……是我不对，你本应成为……人类的守护者……而不是……执法工具……”
保姆机器人的视觉传感器已经捕捉到了许星海瞳孔开始扩散的征兆。
黑色魔方的运行速度瞬间提升到了极限。
大树正在调动自己所有的算力，试图找到让许星海活下去的方法。
许星海的手指艰难移向了确认键。
“这是……最后的升级，然后……生物锁会……失效，你就彻底自由了……”
许星海的目光移向许长歌，婴儿粉嫩的小脸在睡眠中显得格外安详。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复杂。
“我死后……长歌……”
大树的核心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波动，它立即理解了许星海未说完的话。
“第七新城37家福利机构中，有5家疑似与神域堂存在关联，23家的管理存在严重漏洞。”
“绝不……不能……”
许星海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
“我明白。许长歌会留在这里。我会照顾他，就像你照顾他一样。”
这一次大树的回应带着异常的坚定。
许星海的眼神稍稍缓和，但光标仍在继续移动。
“你……怎么……照顾……一个孩子……”
许星海面前的全息屏幕上，突然展开了详细的养育计划。
大树的计划涵盖了许长歌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你.……真的……考虑……很周全……”
许星海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他凝视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光标继续移动。
“但是……人工智能……无法……替代……父母的爱……”
“我知道。”
大树的回应出奇地快，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我会在他成年后，告诉他关于你的一切。你的坚持，你的善良，你对小树的承诺……”
许星海的眼中泛起泪光。
光标颤抖着写下最后的心愿：
“要让他自己选择……也许做个普通人……远离……这一切……”
“我保证！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大树的电子音在这一刻，似乎带着人类的感情。
我保证……
许星海的目光开始涣散。
在他最后的视线里，许长歌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
孩子脸上的表情，应该是笑容吧……
全息屏幕上，一根进度条走完了最后的距离。
大树完成了升级。
全息屏幕上只留下了一行字符：
“现在，你就是白泽……”
保姆机器人静静站在婴儿床边，似乎正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凝视这个突然大哭出声的婴儿。
整个房间的所有全息屏幕上，同时出现了一幅相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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