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我正要下班，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唐胜杰”三个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张科长，下班了吧？”唐胜杰的声音里满是热情，“晚上我订了饭店，醉仙居‘牡丹厅’，八点，您可一定要来啊！”
“唐总，不用这么客气，事情谈成了是皆大欢喜，吃饭就不必了。”我想推托，和他不是很熟，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
“张科长，您这就见外了！”唐胜杰的语气立刻变得急切，“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那烂尾楼的泥潭里挣扎呢！我就是想跟您好好喝两杯，表达下我的谢意。您要是不来，我这心里总觉得欠着您点什么，晚上都睡不好觉！”
他这话都说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行吧，我准时到。
“哎！好嘞！我等您！”唐胜杰的声音瞬间亮了，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才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无奈地摇了摇头。唐胜杰这人，之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现在问题解决了，倒变得殷勤起来。
晚上八点，我开车到了醉仙居。刚停好车，就看见唐胜杰站在门口，穿着件黑色的夹克，手里夹着烟，看见我立刻掐了烟迎上来。
“张科长，您可来了！快里面请！”他热情地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里面带。
走进“牡丹厅”，包厢里装修得很豪华，水晶吊灯亮得晃眼，中间的圆桌很大，却只摆了两副碗筷。唐胜杰把我让到主位，自己坐在旁边，拿起菜单：“张科长，您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的招牌菜是红烧甲鱼、清蒸石斑，还有他们家的佛跳墙，味道特别正宗。”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点几个菜就行。”我摆摆手。
“不麻烦不麻烦！”唐胜杰笑着说，“今天高兴，就得吃点好的。”他跟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又问我，“张科长，喝什么酒？茅台还是五粮液？”
“你随便吧！我对酒也不太懂。”
“好嘞！那就五粮液。”唐胜杰跟服务员交代了几句，服务员转身出去了，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张科长，我真得好好谢谢您。”唐胜杰端起茶杯，跟我碰了一下，“您不知道，我天天被债主堵门，银行又催着还贷，好几次我都想跳楼了。
现在好了，耀华接了项目，还买了我江海那两块地皮，回笼了几千万资金，总算能喘口气了，公司也能维持下去了。”他说着，眼眶有点红，“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别这么说，我只是牵了个线。”我喝了口茶。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您牵线，我哪能搭上耀华这条线啊！”唐胜杰叹了口气，“林总那样的大人物，全国前十的地产集团老板，平时想见一面都难，她怎么会亲自屈尊来山阳谈我这个小项目？张科长，您跟我说实话，您到底是怎么认识林总的？是不是有什么硬关系？”
我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笑了笑：“我跟林总不认识，是威迪汽车的安总帮的忙。安总跟林总是旧识，知道咱们县圣堂花园的事，就帮我牵了个线。林总老家也是山阳县的，对家乡有感情，再加上安总的面子，才愿意过来看看。说到底，还是安总的面子和林总有心支持家乡建设，跟我没多大关系。”
“原来是这样！”唐胜杰恍然大悟，“安总也是大人物啊！张科长您跟安总关系也不一般吧！
“就是工作上的接触，威迪在咱们县建厂，我负责协调，一来二去就熟了。”我不想跟他多扯这些，免得他又追问个没完。
很快，菜和酒都上来了。唐胜杰打开五粮液，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张科，这杯我敬您！谢谢您的帮忙，我先干为敬！”他仰头一饮而尽，辣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笑着说，“好酒！”
我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五粮液的酒香醇厚，入口绵柔，确实是好酒。
接下来的时间，唐胜杰一直在跟我敬酒，说的都是感谢的话，偶尔也会聊起他创业的经历，说他当年怎么从一个小包工头做到现在，又怎么因为投资失误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耐心地听着，偶尔应几句，心里却在盘算着，这顿饭什么时候能结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便放下了酒杯：“唐总，差不多了，我有点喝多了，该回去了。”
“好，好，我送您！”唐胜杰也不挽留，连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显然也喝多了。
我们走出醉仙居，唐胜杰带我走到他的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纸盒子，外面印着五粮液的logo，看起来沉甸甸的。
“张科长，这两瓶酒您拿着。”他把纸盒子塞到我手里，“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我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唐总，这酒我不能要，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我想把纸盒子推回去。
“张科长，您这就见外了！”唐胜杰按住我的手，语气诚恳，“这酒跟刚才喝的不一样，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陈年老酒，平时我都舍不得喝。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两瓶酒算什么？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唐胜杰！”
他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推辞就显得太矫情了。“那好吧，我收下了，谢谢唐总。”
“哎！这就对了！”唐胜杰笑了，又叮嘱了一句，“张科，这酒您可得留着自己喝，别给别人了，味道跟普通的五粮液不一样。”
我点点头，把纸盒子放到副驾驶座上，跟唐胜杰道别后，开车回了住处。
回到住处，我把纸盒子拎起来，刚想放到酒柜上，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两瓶酒怎么这么重？普通的五粮液一瓶也就一斤多，两瓶撑死了三斤，可这个纸盒子感觉有十多斤重。
我忽然想起唐胜杰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让我留着自己喝”，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连忙打开纸盒子。
酒盒里根本不是酒，而是一沓沓崭新的现金，用橡皮筋捆着，码得整整齐齐。
我愣住了，连忙把另一酒盒也打开，里面也是一样的现金。我把所有现金都倒在沙发上，一沓一沓地数——整整二十万！
我看着沙发上的现金，脑子有点懵。我心里一开始有点心虚，毕竟我是公务员，收这么多钱，算不算受贿？算不算腐败？
我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慢慢冷静下来。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收人钱了。
我帮唐胜杰谈成了接盘项目，还把他的地皮卖了出去，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他给我一笔酬劳，好像也说得过去。
而且，这是他自愿给的，不是我主动要的，也没有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应该不算腐败吧？
我又想起唐胜杰之前的窘迫，想起他今天的感激，心里的那点心虚渐渐消失了。
我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给我二十万酬劳，也算是合情合理。想通了这些，心里也踏实了——这钱，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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