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
无穷无尽的数据。
“虚空神舟”的控制室内，光幕的数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它们层层叠叠，几乎填满了所有的视野。
每一条光幕上，都有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冲刷而下。
数字、符文、波形图、多维模型……它们来自上百个不同星域的灵气采样点，代表着凌皓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成果。
凌皓静立于数据风暴的中心，双眸之中的淡金色光芒已经持续闪烁了数十个日夜，未曾有片刻停歇。
“万法顿悟”的天赋被催谷到了极限。
他的神识分化万千，同时处理着海量的信息流，试图从中找出那隐藏的规律。
能量衰减系数比对……无显着相关性。
法则弦振动频率谱分析……混乱无章，无法归一。
时空曲率与灵气活性关联度模拟……拟合度低于百分之五，无效。
尝试构建“活性衰减混沌模型”……缺少核心参数，模型无法成立，推演失败。
又一次推演失败。
光幕上那个耗费了巨大算力构建出的复杂模型，在即将完成的瞬间，因为一个无法定义的变量缺失，轰然崩塌，化作无数散乱的光点消散。
凌皓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平静地清空了那片光幕，调出另一组数据，开始了下一轮推演。
然而，内心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感正在蔓延。
“万法顿悟”，这曾帮他破解万法、洞悉本源的无上天赋，第一次感觉到了“吃力”。
不，不仅仅是吃力。
是“算力不足”。
是“维度不够”。
就像一只生活在二维平面上的蚂蚁，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理解高度这个概念。
它现在面对的问题，其复杂和深奥的程度，似乎已经超越了他当前认知维度所能理解的极限。
现有的所有观测手段，所有推演逻辑，都建立在对这个宇宙已知的、相对表层的法则理解之上。
而“灵气惰化”，其根源很可能深植于更高维、更本源的法则层面。
用低维的工具，如何去解析高维的现象？
答案似乎是，不能。
他面对的不再是复杂的数据迷宫，而是一面光滑无比、无处着力的、横亘在认知之前的“无形的墙”。
这面墙，名为“维度壁垒”。
它冰冷，绝对，沉默地宣告着现有方法论的无能。
与此同时，前哨基地的实验室经过紧急修复，再次准备就绪。
凌皓的一缕神念操控着基地内最精密的法器，进行着第七次小范围试验。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注入的“先天灵根”力量微乎其微，阵法功率也调至最低。
阵光亮起，中央那团惰化的灵气微微震颤。
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活性被激发了出来。
操作人员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
异变再生！
那刚刚被激发出的微弱活性，就像一滴冷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完全无法预料的法则涟漪！
嗡！
实验室内的空间猛地扭曲折叠，光线变得光怪陆离！
坚固的合金墙壁如同橡皮泥一样被无形的大手揉捏、拉伸！
恐怖的空间裂缝再次出现，这一次，直接吞噬了两台昂贵的观测法器！
紧急制动系统疯狂报警，强行中断了能量供应。
阵法熄灭，扭曲的空间缓缓恢复平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研究人员。
小型实验，再次失败。
风险，高到无法承受。
仿佛宇宙本身在拒绝这种“逆流”而上的行为，任何试图激活“活性”的尝试，都会引来根基性的排斥和反噬。
另一边，那艘特制的跨界传讯法舟，依旧静静地悬浮在亚空间入口处。
它持续不断地向着未知的深空发送着加密的求援信息，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孤独呼喊。
没有任何回应。
那些信息，仿佛真的沉入了无比深邃的海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带回。
偶尔捕捉到的一些微弱的信号反馈，经过解密，要么是毫无意义的宇宙噪音，要么是更加贪婪和充满恶意的神念扫描，试图定位他的坐标。
求援之路，彻底断绝。
仿佛在这片浩瀚的宇宙中，他是唯一一个察觉到这场缓慢灾难，并试图做些什么的“傻瓜”。
失败的阴影，开始从凌皓身上，蔓延到他身边有限知晓此事的核心圈子里。
通过远程连接关注实验进度的本方世界顶尖研究者们，看着又一次实验失败传来的画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位年轻的研究助手看着几乎被空间裂缝撕裂的实验室影像，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喃喃低语。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面对未知恐怖的无力感。
另一位资深的老研究员，颤抖着关闭了光幕，不忍再看，他的信念似乎正在崩塌。
“实验又失败了！差点……差点又毁了整个基地！”
“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
负责接收跨界通讯的修士，每日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回馈屏幕，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没有回应……哪里都没有回应……”
“难道整个已知宇宙……都对这种现象束手无策？还是说……只有我们疯了，在追逐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最深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和孤立。
一种深刻的、哲学层面的绝望，开始如同病毒般在少数知情人中间悄无声息地蔓延。
有人开始私下里低声议论，声音中充满了虚无和茫然。
“我们是否……真的只能等待？”
“等待灵气彻底沉寂的那一天……”
“等待修行之路断绝……”
“等待这个世界……慢慢冷却，死去……”
这种绝望，比面对强大敌人时的恐惧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
因为它剥夺的是希望，是未来。
凌皓切断了与前哨基地和本方世界的实时通讯，将那些弥漫的负面情绪隔绝在外。
神舟控制室内，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只有数据流无声流淌的光幕，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庞。
他面前的墙壁上，最大的那道主光幕，依旧被无数杂乱无章、无法解析的数据所占据。
那面“无形的墙”，冰冷地矗立在他的认知之前，仿佛永恒不变。
plan A，所有的理性尝试，所有的已知手段，已经用尽。
结果，是全面的、毫无希望的失败。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似乎穿透了神舟的壁垒，穿透了无尽星空，落在那面阻挡一切的“墙”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控制台。
一种极度冷静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深邃的眼眸深处酝酿。
常规之路已断。
那么……
非常规之路呢？
那面墙，如果无法绕过，无法推倒。
那就……
凿穿它！
或者，飞越它！
他需要一种全新的，超越当前维度的……
“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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