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雪片打在脸上有点疼。崔宇星站在最前面，脚下的地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没动，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贴着耳钉，那点金属还热着。
林晚秋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她感觉到他身体紧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
周砚之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又收回去。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远处有闷响传来，像是冰川在断裂。
“我们不能再等了。”他说。
崔宇星闭上眼。体内的魔力流动变得清晰，每一道回响印记都像刻进骨头里的纹路，连成一片。过去那些战斗、逃跑、受伤、施法的记忆全都浮上来，又被某种力量梳理整齐。他知道这感觉是什么。
真言刻痕满了。
不是系统提示的，是他自己知道的。
他睁开眼，呼出一口气。白雾刚散开，左耳突然一烫，耳钉震动起来。这次不一样，不是微弱的提醒，而是像心跳一样稳定地跳动。
他抬起手摸向耳钉，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一股寒流顺着手指窜进体内。不是疼痛，也不是麻痹，是一种“连接”的感觉，像门被打开了。
林晚秋察觉到异样，往后退了半步。她看到崔宇星的影子变了。原本被雪光映得模糊的影子，此刻边缘变得锐利，背后似乎多了一圈轮廓。
周砚之也看见了。他迅速掏出一枚骨铃，握在手里。
“别紧张。”崔宇星说，声音很轻，“它出来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后背空气扭曲了一下。一圈蓝白色的光环缓缓浮现，由细碎的符文组成，旋转缓慢却稳定。光环不大，刚好环绕肩背一周，颜色像极夜里冻结的湖面，冷而不刺目。
林晚秋盯着那圈光，手指微微发抖。她认得那种纹路。不是魔法阵，也不是结界符，而是一种更原始的东西——法则的痕迹。
“这就是……系统的真身？”她问。
崔宇星没回答。他能感觉到光环和自己的呼吸同步，每一次吸气，符文就亮一分。它不再是藏在体内的工具，而是成了他的一部分，看得见，感觉得到。
周砚之松开骨铃，让它垂在腰间。“难怪古籍里说，共鸣者到最后会变成‘行走的咒文’。”他低声说，“原来是真的。”
风更大了，雪开始斜着打过来。雷龙低吼一声，伏下身子，尾巴卷住小雷龙，不让它被风吹走。
崔宇星转头看向林晚秋。她的眼里有担忧，也有信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是第一个。”他说，“但我是最后一个能走到这里的人。”
林晚秋点头。“所以你不用一个人走完。”
周砚之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把背包拉紧。“极北的方向已经确认，坐标不会错。我们现在出发，三天内能到冰原边缘。”
崔宇星看着远方。冰川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他知道那里等着他的是谁。
他也知道，这一去可能回不来。
但他必须去。
他抬起右手，法杖出现在掌心。冰晶顺着杖身蔓延，自动凝结成新的形态。这不是他主动施法，是系统在响应他的意志。
背后的光环转得快了一点。
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终于完成了？”
声音很轻，像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碎片，而是实实在在的对话。
崔宇星脚步一顿。
林晚秋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他在说话。”崔宇星说。
周砚之脸色变了。“刘祖林？”
名字刚出口，崔宇星眼前一闪。画面涌进来：一座黑色祭坛，天空裂开，星辰坠落。他跪在中央，双手沾满血，头顶悬浮着同样的光环。旁边站着一个虚影，穿着破旧长袍，眼睛和他一样蓝。
“你以为这是你的成就？”那个声音说，“这只是我当年留下的程序走到了终点。”
崔宇星咬牙，用力甩头。画面消失，但耳鸣还在。
林晚秋把结界之力送进他经脉，帮他稳住神识。周砚之立即念起破邪咒，三枚骨铃同时震动，发出低频声响。
几秒后，崔宇星喘了口气，睁开眼。
“他想让我相信，我只是个容器。”他说，“可他知道错了。”
背后的光环突然亮了一下，符文排列重组，形成一段新的序列。崔宇星看不懂，但他“知道”它的意思。
那是反击的信号。
林晚秋松开手，退后一步。“你还撑得住吗？”
崔宇星点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他低头看了眼肩上的小雷龙。幼崽缩在他颈边，爪子轻轻抓着布料。它感应到了什么，耳朵贴着脑袋，不敢出声。
“我们走。”他说。
三人重新整装。周砚之检查了一遍装备，确认符纸和骨铃都在。林晚秋把玉杖插回腰带，伸手摸了摸雷龙的鼻尖。大雷龙低吼回应，站起身，双翼半展，挡住风雪。
崔宇星走在最前面。脚踩进雪里，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子。背后的光环随着步伐轻轻转动，扫过地面时，积雪自动分开，形成一条无阻的小道。
风雪越来越密，能见度不到十米。但他们没有停下。
走了大约半小时，崔宇星忽然抬手。
队伍停下。
他站在原地，眉头皱起。
“他又来了。”他说。
林晚秋靠近一步。“谁？”
“不是幻象。”崔宇星按住太阳穴，“这次是直接对话。”
周砚之立刻准备咒文。
“你真的以为，靠一个觉醒系统就能改变结局？”那个声音说，“百年前我就试过，所有人都死了。你不过是重复我的路。”
崔宇星闭眼，低声回应：“我不是你。”
“你会成为我。”声音平静，“当你站上祭坛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
林晚秋突然开口：“他说谎。”
崔宇星睁眼。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如果你真是他的复制品，就不会犹豫，不会痛苦，也不会保护我们。他没有这些。”
周砚之跟着说：“系统选择的是你，不是他。真言刻痕认的是你的心跳，不是他的计划。”
崔宇星沉默几秒，然后点头。
他抬起法杖，指向极北方向。光环加速旋转，一股寒流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吹散前方大片风雪。
一条清晰的路出现在眼前。
“我们继续。”他说。
队伍再次前进。雷龙走在最后，尾巴扫过地面，抹平他们的脚印。
风雪中，那圈蓝白光环始终亮着，像黑夜里的灯。
崔宇星的脚步很稳。
他知道对方还会再来，会用更多画面，更多声音动摇他。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是谁，系统就永远属于他。
他们翻过一道冰坡，极北的气息更近了。空气变得更冷，呼吸都有点困难。
崔宇星忽然停下。
林晚秋问：“怎么了？”
他没回答。
耳钉又开始震动，比之前更强烈。光环突然停转一秒，然后重新启动，符文排列方式变了。
他感觉到体内的魔力结构在调整，像是被重新定义。
新的能力正在解锁。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团寒气凝聚，没有形成冰刺或护盾，而是化作一道波纹，扩散出去。
波纹掠过雷龙的身体，它全身鳞片亮了一下。再经过林晚秋时，她玉杖上的符文闪了闪。最后波及周砚之，他腰间的骨铃齐齐震了一下。
“这是……共享感知？”周砚之惊讶地说。
崔宇星收回手。“系统现在能连接你们。”
林晚秋看着自己的手。“所以接下来，我们都能感觉到你在想什么？”
“不完全是。”崔宇星说，“是战场信息同步。你们会知道敌人的位置，我的状态，还有……预警。”
周砚之笑了下。“挺实用。”
他们继续往前走。雪更深了，但行进速度反而加快。光环提供的路径让地形判断变得简单，系统自动标记出危险区域。
天色渐渐暗下来。
崔宇星忽然抬头。
极北方向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颗星。位置很偏，不在任何已知星图上。
他盯着那颗星。
耳钉发烫。
系统传来一个新的信息。
不是文字，不是声音，是一种“方向感”。
他知道该怎么走了。
他抬起手，指向那颗星。
“那边。”他说。
三人同时转身。
风雪扑面而来。
崔宇星迈出第一步。
光环在身后缓缓旋转，映出他长长的影子。
小雷龙在他肩上缩得更紧。
雷龙低吼一声，跟了上去。
林晚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雪已经盖住了他们的脚印。
她转回头，加快脚步追上崔宇星。
周砚之走在最后，手里捏着一张新画的符。
他抬头看了看那颗星。
星光明明灭灭。
他忽然觉得，那不像星星。
倒像是，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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