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写字楼的咖啡厅见到周明时，对方刚从工地赶来，工装外套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泥点。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林默手腕上价值七位数的腕表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林先生找我，还是为了阿月？”周明先开了口，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见面。
林默搅动着杯中的蓝山咖啡，浓郁的香气也驱散不了他心头的烦躁。昨晚酒吧里的喧嚣还历历在目，那些女人谄媚的笑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怎么也盖不住周明和阿月在公交站台上依偎的画面。
“我只是想告诉你，”林默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明，“你说的那些，不全对。钱或许买不来真心，但能买来陪伴，买来仰慕，这就够了。”
周明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了然，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悲悯：“林先生觉得，那些因为钱才围上来的女人，在你没钱的时候，还会留下吗？”
林默的脸色微沉：“我不会没钱。”
“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周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就像你现在觉得自己身边从不缺女人，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图的到底是你这个人，还是你口袋里的钱？一旦你失去现在的一切，她们会比谁都跑得快。”
林默冷哼一声，不屑于反驳。在他看来，周明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个连房贷都要精打细算的人，根本不懂他所处的世界。
“而且，”周明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林先生觉得自己很有本事，让那么多女人怀了孕？我听说，你已经有四十个孩子了？”
林默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是他从未对外人言说的事，周明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想否认，却被周明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别觉得自己多厉害，”周明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哪有那么多所谓的‘易孕体质’？碰一次就怀孕？你怕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林默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咖啡杯，骨节泛白。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能力”被如此直白地戳破，像有人狠狠撕掉了他精心维持的体面。
“我每次都是让一个怀上了，才去陪下一个。”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冷硬，“这难道不足以说明问题？”
“说明什么？说明你每次都要连续努力很多个晚上，对方才能怀上。”周明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你以为的‘一击即中’，不过是你自己的错觉。真正容易怀孕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两个人长时间的相处和磨合，才能有结果。”
林默的呼吸微微一滞。周明说的，其实他隐约也知道。那些女人告诉他“有了”的时候，往往距离他们第一次相处已经过去了很久，只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夜晚的重复，只记住了最终的结果，以此来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
“还有，”周明看着他，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你以为那些孩子都是你的？我告诉你，就算真是你让她们怀上的，那些孩子，也只有一半是你的。”
林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一个孩子的诞生，是两个人的事。”周明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林默心上，“不只是你的基因，还有母亲的十月怀胎，她的辛苦，她的付出，她的血脉。你以为撒下种子就万事大吉？没有母亲的孕育，哪来的孩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让她们怀孕，然后转身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你以为这是你的能力，是你的骄傲，可在我看来，这只是不负责任的自私。那些孩子，你看过几个？陪过几天？他们在你心里，恐怕还不如一份合同重要。”
林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用金钱和骄傲堆砌起来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空洞而冷漠的内核。
他确实很少去看那些孩子，甚至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他“能力”的证明，是他基因延续的符号，至于过程和责任，他从未想过。
“你不懂。”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给了她们足够的钱，足够让孩子衣食无忧，这就够了。”
“够吗？”周明反问，“钱能买来奶粉，能买来玩具，能买来学校，可买不来父亲的陪伴，买不来完整的家庭。你觉得那些孩子长大了，会怎么看你这个只提供了精子的‘父亲’？”
林默被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掌控着财富，掌控着女人，甚至掌控着生命的诞生，可周明的话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什么都没掌控。
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那些他从未关心过的孩子，那些他引以为傲的“成就”，在周明朴素的价值观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虚幻。
“林先生，”周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沾着水泥的外套，“我和阿月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我来告诉你这些，不是想羞辱你，只是想让你明白，真正的感情，真正的家庭，不是用钱和所谓的‘能力’衡量的。”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街角的梧桐树上，叶片闪着金光：“是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面对柴米油盐，一起把一个小生命一点点养大。这其中的辛苦和幸福，你大概永远也体会不到。”
说完，周明没再看林默，转身离开了咖啡厅。他的背影算不上高大，却异常挺拔，一步步走向阳光里，走向属于他的、平凡却踏实的生活。
林默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杯中的咖啡已经凉透，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周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骄傲和自私。
四十个孩子……一半是他的……连续努力很多个晚上……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缠着他，让他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信奉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他真的很厉害吗？还是只是一个用金钱逃避责任的懦夫？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林默此刻阴霾密布的心房。他看着窗外周明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茫然。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真正的生活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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