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回来寝帐之时,谢凉正在检查军中兵卒的家书。
他并未拆开信件,只是一封封地查看信封上的字迹。
扫了一眼就放下,他的速度极快,桌上桌下已经摆放了数千封信件。
夏浅担心打扰到他,没有出声,自顾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不料……
谢凉已经注意到了她,头也不抬地与她打招呼。
“浅浅回来了。”
夏浅起身走到他身边,诧异询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凉低笑一声,放下手中信件,抬起满是倦意的眸子看向夏浅,眯眼缓解疲惫。
“除了浅浅,还有谁敢擅自进入中军帐?”
“谢将军真是警觉。”
夏浅玩笑着绕到他背后,轻轻帮他捏着肩膀。
谢凉回握住她的纤长玉手,歪首用鬓角贴贴。
“并非警觉……只是,浅浅独特的药香一出现,我的疲累便自行消失了。”
“花言巧语!”
“字字肺腑。”
夏浅轻声嗔笑,谢凉软声反驳。
扫了一眼堆放在桌边的几篓信件,夏浅帮谢凉轻捶着肩背,歪首询问。
“查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新的线索?”
“没有,这两日看了三千余封家书,无一与麻布字迹相符。”
“会不会……是那细作还在观望,尚未写信?”
谢凉思考着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按理来讲,细作传递消息自然越快越好。
可‘攻打南阳’的军机泄露已近两日……
我怀疑,细作已通过其他方式将消息送了出去。”
“倒也未必,别着急,再等等看吧。”
夏浅温柔地安抚着他。
谢凉轻轻点了点头,后靠在了夏浅的怀里,额头轻蹭,满是依恋。
他恍若无事发生的淡定模样,让夏浅不解又有些惊奇。
她很想知道……
谢凉会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问她谣言的事。
她在谢凉对面坐了下来,拿着他尚未查看字迹的信件,一一核对。
两人一同查验,不知不觉中……一下午就这样耗了过去。
眼见典军曹送了晚饭进来,谢凉仍旧没有要问她的意思,夏浅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主动询问。
“谢凉,你没有事情想和我说吗?”
谢凉帮她盛汤,闻言微微抬眸,轻声反问。
“嗯?浅浅说的是什么事?”
“我听说……你今日雷霆大怒,发落了一个小卒?”
谢凉闻之,坦率一笑。
“确有此事。”
见他这副模样,夏浅更加不解。
接过谢凉为她盛的汤,她疑惑歪首。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那人造谣我和梁伯川有染吧?
我很好奇,你怎么问都不问呢?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在寝帐内到底做了什么吗?”
“我相信浅浅品行端正,也不会舍得扔下我一个人,所以我不问。”
“可是我听说,今日听闻此事后,你动了大怒……还把造谣之人逐出了军营。”
闻言,谢凉放下碗筷,看着夏浅认真解释。
“我动怒,不是因为怀疑浅浅,而是恼怒他们竟敢诋毁你,玷污你的名声。
这是对浅浅的侮辱,更是对我的挑衅!
浅浅尽管放心,无论他们说了什么,我都相信浅浅绝不会与梁伯川有私。”
其实,初时听到人说夏浅与他人来往密切,谢凉是有些许惶恐和醋意的。
尽管他相信夏浅品行端正,绝不会与人有私,但他仍旧会无差别羡慕嫉妒任何一个被夏浅格外关照之人。
无论那个人是夏夜,还是谢蓉。
可在听到那人说出“梁伯川”这个名字时,谢凉却瞬时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
夏浅可能会关心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偏爱梁伯川!
一是因为他是秦欢的未婚夫,夏浅一定会与他保持距离;
二是因为谢凉不止一次听夏浅提起过,她有多不看好他。
哪怕谢凉早就告诉过夏浅,梁伯川曾是三品大员,官至兵部侍郎,但在夏浅眼中,他同样一无是处——
出逃嫌犯的身份配不上秦欢的家世清白;
四处留情,招惹戏子,说明他人品不行;
中途为了解决白芍的事离开边关,惹得秦欢落泪,这说明他处事能力有待提高;
长相酷似秦欢的暗恋对象,南阳县衙前捕头赵磊,侧面表明他长得也不够清俊……
总之就是一句话,梁伯川根本配不上她的同村好友。
试问,一个被浅浅嫌弃至此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得到她的青睐呢?
安心以后,谢凉便只剩下满心愤怒。
竟然敢造谣诽谤他的浅浅,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如何能容得下他?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查出了最初造谣生事之人。
杖刑二十,逐出军营,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他就是要让世上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浅浅是他的心中明月,也是他的心上朱砂!
没有人,没有人能撼动浅浅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坚定的眼神惊到了夏浅,她犹疑询问。
“谢凉,你……为何这么相信我?”
“我也不知为何,似乎,相信浅浅就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性,也是我的本能。”
他扣住夏浅的手,眼神温柔。
但其实,他知道,他说谎了。
他并非真的相信夏浅永远不会离开他,正相反……
他时常惶恐,担心自己不够好,拢不住夏浅的心。
为此,他甚至日日随身携带护肤的脂粉……
嘴上说着相信,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定心丸。
今日不安之时,他的脑子里甚至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他的浅浅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那他该找什么借口留住她?
受伤?
疾病?
离不开她?
他不知道。
他只想着……
要是,他也能像女子一般,怀上她的孩子就好了!
这样,就能永远将她绑在身边……
他无厘头地想着。
尽管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但还是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夏浅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他愿意接受她的一切,甚至可以接受她不爱他,心里装着别人!
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他搭握着夏浅的手不由得微微缩紧。
目光也从起初的温和坚定逐渐变成了悲戚哀求。
他垂着眼尾看着她,哀声乞怜……
“所以浅浅,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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