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旦独自攀爬时，尚能凭借灵活的身手轻松避开，但此刻背负一人，身体重心改变，动作受限，即便以他的敏捷，赤裸的上身和双臂也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一道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何白伏在他宽阔而温热的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少年背部肌肉因极度用力而传来的微微颤抖。
借着清冷的月光，她也能看到他肩胛、手臂上那些新添的、正在渗血的伤口，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身下的少年沉默着，紧咬着牙关，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不曾因疼痛发出任何声响。
何白知道，这沉默是一种体贴，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
何白也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而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万千思绪翻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感激？愧疚？抑或是……其他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终于，连宋旦的体力也临近极限，每一次发力向上，喉咙深处都会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低沉的、压抑着的闷哼。
“嗯…嗯…”
何白知道，每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嗯”，都代表着少年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又多承受了一分痛楚。
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缓慢，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蹬踏，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何白再也忍不住，将脸轻轻贴在他汗湿的、微微颤动的背脊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轻声问道：
“如果……”
“嗯……”宋旦的这声回应，模糊不清，不知是回答她开启的话题，还是仅仅因为又一次被尖石划伤而发出的痛哼。
何白鼓足勇气，继续问道：“刚才……我从山崖摔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开心？这样，我就不会再纠缠于你，你也就自由了。”
回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和宋旦粗重的喘息。
然后，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闭嘴……抓紧！我宋旦，还没卑劣到那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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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宋旦的手终于攀上了崖顶的边缘。
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撑，带着背上的何白，翻滚上了平坦的地面。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山崖边，身侧不远处就是令人眩晕的万丈深渊。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顶清冷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感受着晚风如同温柔的手，轻抚着他满身的伤痕与疲惫。
何白静静地躺在他身旁，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侧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宋旦的侧脸。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将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清晰坚毅。
他胸口、手臂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在银辉的浸染下，竟褪去了狰狞，泛着一种类似于献祭般的神圣光泽，深深地烙印在何白的眼底、心里。
“别看了，走吧。”不知过了多久，宋旦喘息稍定，猛地坐起身来，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微微蹙眉。
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也唤醒了正望着他出身神的何白。
何白像是被窥破了心事，脸颊微热，慌忙低下头，轻声应道：“嗯。”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轻踮脚尖，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剑天宗山顶建筑的阴影之中。
穿过一片林地，一座巍峨的、在月光下呈现出深红色的宏伟宫殿，渐渐出现在二人眼前。
走近后，他们发现宫殿底部有一个造型别致的月牙形门洞。
门洞无人值守，也没有实体的大门阻拦，但当两人试图进入时，却被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水波般流转的光幕阻挡在外。
“是禁制。”
“那怎么办？”何白有些焦急。
宋旦伸出手，尝试触碰那光幕，感受到一股温和的排斥力。他沉吟片刻，转头看向何白，伸出手，语气自然地说道：
“把手给我。”
何白安静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手相牵的瞬间，与之前冰冷坚硬的触感不同，这次何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因为长时间的攀爬和用力，异常的火热，甚至有些烫人，那温度仿佛能一直熨帖到心里。
还未等她仔细体会这奇异的感觉，宋旦便已运转起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息，一层极淡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气将两人笼罩。
他牵着她，向前迈步，这次，那水色光幕只是微微荡漾了一下，便任由他们穿了过去。
宫殿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阔宏大，玉石铺地，光滑如镜，四根巨大的盘龙长柱支撑起高远的穹顶，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难道这座宫殿，竟占据了整个山顶？
宋旦紧紧拉着何白的手，不敢松开，两人借着那稀薄黑气的掩护，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空旷的殿宇中。
许久之后，宋旦才大致摸清了这座宫殿的内部结构。
他这才震惊地发现，之前在外面看到的深红色宫墙，仅仅只是这座庞大建筑的冰山一角。
整个宫殿内部呈回字形的方形结构。四排连绵不绝的房屋组成了宫殿的四面，单单一排，粗略看去就有数千间房屋鳞次栉比，四排加起来，房屋数量早已过万！
而被这四方房屋围在中间的方形空地，更是广阔得超乎想象，目测竟有万里之广，仿佛将一片平原搬到了山顶！
宋旦来不及过多赞叹这宫殿的奢华与神奇，他没有忘记此行的最终目的——找到传送阵。
两人依旧牵着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间一间地穿梭、查探着那些无人看守的房屋。
经文阁、藏书房、洗漱房、茅房、澡房、指挥所……他们路过了功能各异的房间。
“这么多房屋，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连续穿过百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后，何白的耐心逐渐耗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急和疲惫，轻声催促道。
传送阵，依旧杳无踪迹。而这座寂静、空旷、宏伟得过分的宫殿，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将他们困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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