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青山村卫生所的木格窗,落在靠窗的长椅上。李念宝趴在桌案上醒来时,胳膊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点——昨夜守着处理完所有人的伤口,竟不知不觉趴在堆满病历的桌上睡着了。她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屋里,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暖了心。
陆泽言靠在对面的长椅上,眉头微蹙,右手还下意识地护着昨天拉伤的左臂,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是王医生昨晚悄悄披在他身上的。卡姆和阿卜杜拉挤在另一张长椅上,卡姆受伤的手垫在头下当枕头,绷带边缘露出的指尖还沾着点未洗干净的血渍;阿卜杜拉则蜷缩着身子,膝盖上敷着的草药膏透过纱布,散发出淡淡的艾草香,是阿米拉凌晨特意按尼泊尔偏方调的。最角落里,阿米拉趴在桌上,肩膀上的冰袋已经滑落到地上,头发被晨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沾着一点处理伤口时蹭到的碘伏。
念宝轻手轻脚地起身,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米香。王医生的老伴张婶正蹲在卫生所门口的煤炉前,往锅里添着柴火,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裹着米香,在晨光里氤氲成一片暖雾。“张婶,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念宝走过去,帮着添了一把柴火。
张婶回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知道你们昨晚累坏了,特意早点来给你们熬点小米粥,养胃。”她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粥,“里面放了点红枣和山药,都是补身子的,你们这些孩子,昨天可真是拼命了。”
念宝看着锅里翻滚的小米粥,心里一阵温热。她想起昨晚堵完塘坝,村民们陆陆续续送来的东西——有热乎乎的红薯,有刚蒸好的馒头,还有赵奶奶连夜缝好的棉手套,说是给卡姆和阿卜杜拉受伤的手保暖。这些朴实的心意,像清晨的阳光,驱散了昨夜的疲惫。
“我来帮您看着火,您歇会儿。”念宝蹲下身,接过张婶手里的柴火。张婶也不推辞,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磕,打进粥里:“这些鸡蛋是家里老母鸡刚下的,给孩子们补补,昨天卡姆那孩子,手流了那么多血,看着都让人心疼。”
正说着,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陆泽言醒了过来,看到念宝在门口,慢慢站起身,左臂还是不敢用力,只能用右手撑着长椅扶手:“你醒多久了?怎么不叫我?”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里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
“刚醒没多久,张婶给我们熬了小米粥,快过来暖暖身子。”念宝扶着他的右臂,小心翼翼地帮他活动了一下左臂,“昨天拉伤的地方还疼吗?等下我再给你换个药。”
陆泽言点点头,目光扫过屋里还在熟睡的学员们,轻声说:“让他们多睡会儿吧,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他走到门口,看着锅里的小米粥,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张婶的小米粥,还是和十年前一样香。”
十年前念宝在青山村支援时,每次熬夜整理病历,张婶都会熬一锅小米粥送来。那时候条件艰苦,没有煤炉,张婶就用柴火灶慢慢熬,米香能飘半个村子。后来念宝离开青山村,最想念的就是这口小米粥的味道。
没过多久,卡姆也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门口的陆泽言和念宝,立刻挣扎着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卡姆,别乱动!”念宝立刻走进屋,扶着他慢慢坐好,“你的手还没好,不能用力。”
卡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手:“已经不疼了,昨晚阿米拉给我换了药,感觉好多了。”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盖着的毯子,是卫生所里备用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却异常温暖,“昨晚我好像梦到在肯尼亚的村子里,老医生给我熬草药粥,和今天张婶熬的小米粥一样香。”
阿卜杜拉也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膝盖,惊喜地说:“阿米拉调的草药膏真管用,膝盖不那么疼了!”他拿起掉在地上的冰袋,走到阿米拉身边,轻轻把冰袋放在她的肩膀上,“阿米拉,快醒醒,张婶熬了小米粥。”
阿米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肩膀上的冰袋,又看了看阿卜杜拉,瞬间清醒过来:“你的膝盖怎么样了?我再给你换个药吧!”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阿卜杜拉按住:“先喝粥,等会儿再换,张婶熬的粥可香了。”
几人刚坐定,王医生就背着药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你们醒了?快尝尝,这是村里李师傅刚炸的油条,还热乎着呢。”他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金黄的油条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王医生,您也太客气了。”陆泽言笑着说,拿起一根油条,递到卡姆手里,“快尝尝,中国的油条配小米粥,是最好的早餐。”
卡姆接过油条,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外皮在嘴里炸开,带着淡淡的咸香:“真好吃!比我们肯尼亚的炸香蕉还好吃!”他吃得很小心,生怕碰到受伤的手,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拿着油条,一点一点地啃。
阿卜杜拉也拿起一根油条,一边吃一边说:“我在难民营时,只有过年才能吃到油炸的东西,那时候是用面粉炸的小饼,没有这么酥脆。”他说着,又喝了一口小米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阿米拉小口地喝着粥,肩膀还是隐隐作痛,却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碗:“张婶熬的粥真好喝,和我妈妈熬的一样,我妈妈熬粥时,也会放红枣和山药。”她想起远在尼泊尔的妈妈,昨天堵塘坝时,她好几次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可忙着处理伤口,后来就忘了。
“等会儿吃完早饭,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念宝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卫生所有固定电话,不用花钱。”
阿米拉抬起头,眼里闪着光:“真的吗?谢谢您李老师!”
吃完早饭,念宝和陆泽言开始给大家换药。陆泽言的左臂拉伤不算严重,念宝用红花油给他轻轻按摩,手法轻柔却有力,陆泽言原本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你昨天是不是故意把拉伤说得轻了?”念宝一边按摩,一边轻声问,“我看你昨晚堵坝时,胳膊都在发抖。”
陆泽言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要是我说得严重了,你们肯定不让我去,那塘坝怎么守得住?”他顿了顿,看着念宝眼里的担忧,补充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另一边,阿米拉正在给卡姆换药。卡姆的手伤比想象中严重,伤口很深,还需要再缝两针。阿米拉用碘伏轻轻擦拭着伤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疼的话你就说一声。”阿米拉轻声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卡姆摇摇头,笑着说:“不疼,你比我们肯尼亚的老医生还温柔。”他看着阿米拉认真的样子,想起昨天她扛着木头时的坚强,心里一阵敬佩——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阿卜杜拉则在旁边给阮氏秋打电话,告诉她昨晚的情况。阮氏秋在电话里很是担心,问了一遍又一遍大家的伤势,还说要立刻从联盟赶过来。“你不用过来,我们都没事,”阿卜杜拉笑着说,“等下我们还要去塘坝看看,你在联盟好好等着我们回去。”
挂了电话,阿卜杜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村里的孩子们已经背着书包上学了,路过卫生所时,还停下来朝里面挥手。远处的稻田里,几个村民正在排水,昨天的积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金黄的稻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等下去塘坝看看吧?”阿卜杜拉转头对大家说,“我想看看我们昨天堆的沙袋墙怎么样了。”
大家纷纷点头。收拾好东西,几人跟着王医生向塘坝走去。路上,村民们看到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有的还拉着他们去家里喝水,手里拿着刚摘的橘子,塞到他们手里。
走到塘坝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昨天堆的沙袋墙完好无损,塘水已经恢复了平静,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和白云,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几个村民正在加固沙袋墙,看到他们过来,笑着喊道:“陆医生,李医生,你们看,这塘坝现在可结实了!”
卡姆走到沙袋墙前,轻轻摸了摸沙袋上的泥土,眼里满是自豪:“这是我们一起堆的,真像一座小城堡。”他想起在肯尼亚时,村里的孩子们用泥土堆城堡,那时候他总觉得城堡很脆弱,一推就倒,可现在看着眼前的沙袋墙,却觉得无比坚固——因为这是大家用汗水和团结筑成的。
阿卜杜拉则走到塘坝边,看着水里的倒影。他想起昨天在泥水里奋战的场景,想起大家一起顶着水流堆沙袋的坚持,想起最后守住塘坝时的欢呼,心里一阵感慨。“以后我回到难民营,也要教大家筑这种沙袋墙,”阿卜杜拉轻声说,“难民营的帐篷经常被风吹倒,有了这种沙袋墙,就能保护大家了。”
阿米拉站在塘坝上,望着远处的青山。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肩膀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下来,”阿米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画画,“画下这塘坝,画下大家一起堆沙袋的样子,画下这里的阳光和稻田。等我回到尼泊尔,就把这些画给孩子们看,告诉他们,只要团结一心,就能克服所有困难。”
念宝和陆泽言站在一旁,看着学员们的身影,眼里满是欣慰。他们知道,这次青山村的经历,已经在学员们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关于团结、关于担当、关于守护的种子。这颗种子,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们去看看张大爷吧?”陆泽言轻声说,“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样了。”
大家纷纷点头。一行人向镇上的医院走去。路上,王医生给他们讲起了张大爷的故事:“张大爷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护林员,守了一辈子山,后来年纪大了,就一直独居在老房子里。他那房子,还是他年轻时自己盖的,住了四十多年了,感情深得很。”
走到医院,张大爷正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赵奶奶送来的小鞋子,脸上带着笑容。看到他们进来,张大爷立刻招手:“你们来了!快坐!”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只是左腿还打着石膏,不能动。
“张大爷,您感觉怎么样?”念宝走到病床边,轻声问。
“好多了,”张大爷笑着说,“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还要回村里,看看那塘坝,看看我的老房子。”他指了指桌上的小鞋子,“这是赵奶奶给我重孙子做的,她说等我出院了,和我一起去给重孙子送过去。”
卡姆走到病床边,拿出一个小木雕,放在张大爷手里:“张大爷,这是我昨天晚上雕的,是一只小老虎,祝您早日康复。”木雕虽然粗糙,却看得出来很用心,小老虎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
张大爷接过木雕,眼里满是感动:“谢谢你,孩子,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阿卜杜拉则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张大爷:“张大爷,这是我在难民营里写的日记,里面记了很多我和患者的故事,您要是无聊,可以看看。”
张大爷接过笔记本,轻轻抚摸着封面:“好,好,我一定好好看。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离开医院时,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大家走在回村的路上,脚步比来时轻快了很多。卡姆手里拿着村民送的橘子,一边走一边吃,脸上满是笑容;阿卜杜拉则和王医生聊着村里的情况,问起了村里老人的健康状况;阿米拉则在一旁继续画画,把医院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也画了进去。
回到青山村,已经是中午了。村民们特意在村里的晒谷场上摆了几桌酒席,欢迎他们。桌上摆满了村民们自己做的家常菜,有红烧肉、糖醋鱼、炒青菜,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你们快坐!”村民们热情地招呼着,“昨天辛苦了,今天一定要多吃点!”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村民们讲村里的故事,欢声笑语在晒谷场上回荡。卡姆学着用筷子夹菜,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却学得很认真;阿卜杜拉则和村里的老人们聊着天,问起了村里的传统习俗;阿米拉则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教他们唱尼泊尔的儿歌。
午后的阳光洒在晒谷场上,温暖而明亮。念宝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踏实的幸福。她知道,这次青山村的见习,已经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实践教学,更是一次心灵的交流与碰撞。学员们在这里学到的,不仅仅是专业的医疗知识和技能,更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温暖与善意。
夕阳西下时,大家依依不舍地和村民们告别。村民们给他们塞了很多东西,有自己种的水果,有自己做的手工点心,还有自己织的毛衣。“以后一定要再来啊!”张婶拉着念宝的手,眼里满是不舍,“下次来,我再给你们熬小米粥。”
“一定会的,张婶。”念宝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
中巴车驶离青山村时,学员们都趴在车窗上,向村民们挥手告别。看着青山村渐渐远去,卡姆感慨地说:“这里的村民真热情,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是啊,”阿卜杜拉点点头,“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说着不同的语言,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阿米拉握着手里的小本子,里面画满了青山村的风景和人物:“我会永远记住这里,记住这里的阳光,记住这里的小米粥,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
念宝和陆泽言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温暖。他们知道,这次青山村的经历,会成为学员们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而他们所追求的基层医疗事业,也正如这青山村的晨光,虽然平凡,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在每一个需要的地方,默默绽放着光芒。
中巴车在夕阳的余晖中行驶着,车厢里充满了学员们的欢声笑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他们知道,基层医疗的道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坚守初心,带着这份来自青山村的温暖与善意,就一定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喜欢七十年代的宝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七十年代的宝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