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雪花纷纷扬扬，强胜五金的会议室里却暖意融融。阿梅将最终的财务报表投影在墙上，一个数字让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净利润，一百二十八万。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胖子猛地站起身，凑到屏幕前仔细数着小数点前的位数：个、十、百、千、万......真是一百多万！
老赵摘下老花镜，反复擦拭：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能见到这个数。
就连一向沉稳的老马，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只有强子安静地坐在角落，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螺丝样品，在指间慢慢转动。这颗使用自研材料、在新设备上生产的螺丝，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金属光泽。
还记得吗？他突然开口，三年前，我们为了五千块的订单，三天三夜没合眼。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拉回了那段艰难岁月。
那时的强胜，租着漏雨的厂房，用着二手设备，发工资都要精打细算。最困难的时候，强子甚至动过卖车的念头。
第一年，我们亏了二十万。阿梅轻声补充，第二年，勉强持平。
第三年，强子接上她的话，我们站住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笔钱......胖子搓着手，眼睛发亮，是不是该......
分红？老马替他说出了后面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强子。
强子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厂区的每一个角落。新建的厂房里，灯光通明，机器轰鸣。
你们看，他指着厂房，三年前，那里还是一片荒地。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三年前，我们只有十二个人。现在，一百二十人。
三年前，我们做最普通的螺丝，一个赚几分钱。现在，我们的特种螺丝，一个就能卖几十块。
他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这一百二十八万，不是终点。
那你的意思是？老赵问。
投入。强子吐出两个字，全部投入。
这个决定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全部？胖子失声叫道，至少留点分红吧？大家辛苦一年了......
是啊，有人小声附和，也该改善改善生活了。
强子理解地点头：该发的奖金，一分不会少。但利润，必须投入再生产。
他让阿梅调出新的规划图：明年，我们要建研发中心二期，要引进更先进的检测设备，要......
还要给全体员工体检，买商业保险。阿梅补充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散会后，强子独自在车间里漫步。夜班工人正在忙碌，见到他都恭敬地打招呼。他在一台新设备前停下，看着一颗颗螺丝从生产线上流出，像金色的溪流。
强总。一个年轻工人怯生生地叫他。
强子认得他，是今年刚招的大学生，叫小李。
有事？
小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我有个改进工艺的想法，不知道......
强子接过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计算公式和草图，虽然稚嫩，但思路新颖。
明天来找我，强子把本子还给他，我们详细讨论。
小李激动得脸都红了。
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强子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他还是个普通工人，也是这样拿着一个小本子，去找当时的车间主任。主任看都没看，就把本子扔了回来：做好你的事就行。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如果有一天自己当老板，绝不会这样对待有想法的年轻人。
办公室里，阿梅还在加班。
还在忙？强子问。
算笔账。阿梅抬头，如果按照你的计划全部投入，明年我们的产能可以再翻一番。
但风险也更大了。强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怕吗？
强子笑了：怕。但更怕停滞不前。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强胜刚成立时的全家福，十二个人站在破旧的厂房前，笑得像个孩子。
有时候我在想，他轻声说，如果我们当时满足于温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早就倒闭了。阿梅很直接，这个行业，不进则退。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但强胜五金的厂区里，灯火通明，机器声不绝于耳。
这一百二十八万，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而更大的波澜，还在后面。
对强子来说，利润从来不是目的，而是通往更高处的阶梯。而现在，他们刚刚踏上第一级。
夜色渐深，但强胜五金的灯光依然亮着。那里，新的梦想正在孕育，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这百万利润，只是这个梦想的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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