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政事堂的烛火仍亮着。苏桐伏案翻阅六部任免卷宗,指尖划过一行行墨字,目光沉静如水。外头更鼓已响过三巡,宫道寂静,唯有风掠檐角的轻响。
而在凤仪宫深处,灯火同样未熄。
皇后纳兰婉兮独坐镜前,手中捏着一张薄纸,指节微微泛白。 纸上是近日朝报抄录的一段消息:五名低阶官员被擢入新政议事圈,可参议要务。她盯着那几个名字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将纸揉作一团,掷入铜炉。火焰吞没字迹,只留下焦黑边缘蜷曲飘落。
皇后起身踱至窗边,窗外月色清冷,照见庭院中枯枝横斜。 她不语,良久才唤来心腹太监李德全。
“去传话。”她声音压得极低,“请三位老大人明日申时后往慈恩寺上香,就说……本宫为先太后祈福,愿得清净。”
李德全躬身应下,欲退,又被她叫住。
“带上那个盒子。”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只乌木小匣,递过去,“交给主持,只说是我供佛之物,不可示人。”
李德全低头接过,手微颤了一下。他知道那盒中装的不是香油钱。
次日午后,慈恩寺偏殿内,三名老臣悄然会面。一人曾为礼部尚书,致仕在家;另两人亦是旧日重臣,如今皆被排挤出权力中枢。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不甘与愤懑。
主持亲自奉茶退下后,礼部老尚书才缓缓开口:“皇后此举,意在借我等之口,发难于彼。”
“不然。”另一位摇头,“她要的不是明争,是暗毁。苏桐如今执掌协理六部之权,又有皇帝信任,正面攻之无异于自取其辱。”
“那就让她名声先倒。”第三人冷声道,“女子居庙堂高位,本就违背祖制。若再传出些不清不白的事……人心一乱,纵有才干,也难立足。”
三人相视片刻,终达成共识。
当晚,城南几家茶肆里,已有闲谈声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苏将军私调北境军饷,养了一支门客队伍,人数逾百。”
“还有呢,她与尉迟将军往来甚密,夜里常召其入宫议事,哪有这般规矩?”
“啧,一个女子,穿甲佩剑也就罢了,如今连礼法都不顾了。”
这些话起初只是零星几句,却如细雨渗土,渐渐扩散开来。
宫中,苏桐仍在政事堂处理边防图册。一份来自北境的急报送至案前,她拆开细看,是尉迟凌峰奏报某商队携带文书欲出关,已被截查。她提笔批阅,命其严审内容,不得疏漏。
亲信立于侧旁,犹豫道:“将军,这几日坊间有些传言……”
她抬眼,“什么?”
“说您……擅用军资,结交边将。”
她眉梢微动,随即搁下笔,“谁说的?”
“市井闲人,酒肆杂谈。”
她淡淡一笑,“百姓议论朝政,本就寻常。只要事办得正,话终归会散。”
亲信退下,她继续低头翻卷,神色未改。
而凤仪宫中,皇后正对镜卸妆。铜镜映出她嘴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两日后,一名工部员外郎在宴席间醉语:“苏将军权势太重,连皇帝都让她三分,这般下去,岂非牝鸡司晨?”此言被同席之人记下,不出半日,便传至几位守旧派耳中。
又有人在私议时叹道:“昔日皇后贤德,统领六宫,如今却被一个外臣压得喘不过气来,真是国之不幸。”
这些言语,虽无人具名上奏,却如蛛网般悄然织就,缠向那座日益高耸的权力之台。
皇帝玄烨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时,也曾听内侍提及一二流言。他皱了皱眉,未作表态,只问:“可有实据?”
“并无。”
“既无证据,便不必多言。”他挥袖道,“苏卿所行新政,利国利民,岂能因几句闲话动摇?”
然而,当第三位老臣以“忧心社稷”为由,跪奏请查苏桐“逾制干政”之嫌时,玄烨宸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沉默良久,才道:“此事……容后再议。”
消息未立刻传出,但空气中已有了微妙的变化。
苏桐对此仍无所觉。她刚结束一场新政议事,几名新晋参议官正陆续退出政事堂。她送至门口,转身欲回案前,忽闻外报:“礼部员外郎求见,称有典礼仪制之事需禀。”
她略一思忖,“请他在外厅候着。”
片刻后,那人步入,行礼如仪。她示意赐座,对方却推辞:“不敢劳将军亲待,一事相询——近来民间有言,将军常召边将深夜入宫,不知是否属实?”
她抬眸看他,“你为何关心这个?”
“臣只是听闻,恐有损朝廷体面,故冒昧一问。”
她盯着他片刻,忽而笑了,“那你回去告诉那些‘听闻’的人——我若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在召谁?”
那人脸色微变,忙起身告退。
她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渐凝。
当晚,她在灯下重读那份北境截获的文书副本,忽然发现其中一页夹缝处有一行极小的墨字:“南巷集会者,已联络宫中旧人,拟以声名困之。”
她指尖停在那行字上,久久不动。
与此同时,凤仪宫偏殿,皇后正接过一封密报。她展开细看,唇角微扬。
“开始了吧?”
“回娘娘,城南、东市、西坊三处茶楼均已传开,更有数名官员私下议论。昨夜还有书生写诗讽喻,题为《女权误国》。”
她轻轻抚过纸面,“好。让他们继续说,说得越多越好。”
皇后站起身,走向窗前。夜风拂动帘幕,远处政事堂的灯火依旧明亮。
她望着那光,低声道:“一个人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疼。我不急,等着看你怎么收场。”
苏桐吹灭了案前最后一盏灯。黑暗中,她站在窗边,望着皇宫深处那一片沉寂的殿宇。
她没有回寝殿,而是唤来亲信,“去查最近七日所有进出宫门的文书记录,尤其是送往城南寺庙的赏赐单据。”
“是。”
她又补充一句:“再派人盯住几位曾与南巷有关联的老臣,若有私下聚会,立即回报。”
亲信领命而去。
她独自立于廊下,夜风拂面,衣袖轻扬。
远处钟楼敲过四更,天还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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