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苏桐的手指还停在图纸上“体操场”的位置。她没有动,只是将昨夜写下的那句话轻轻折了角——若成则国之幸,若败亦知何路不通。
春桃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叠名册,低声说:“娘娘,尚服局那边传话,说您办的学堂是越了祖制。几位常在都笑了,说女子掌教化,古来未有。”
苏桐抬起头,目光平静。“她们说什么,不重要。你去文渊阁偏院,让老记事官和户部退职主簿午时前到。我要亲自见他们。”
春桃应了一声,正要走,又迟疑道:“奴婢还听见……有人说您这是借机揽权,想把皇子皇女拢在身边,将来好干政。”
苏桐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压在砚台下的课程草案。她翻开一页,指着“地理图志”四个字,“你说,一个孩子连大雍有几州几道都不清楚,以后怎么理政?边关战事起,他连山河走势都看不懂,靠什么调兵?”
春桃低头不语。
“我不是为了谁喜欢我才做这事。”苏桐声音不高,“我只问一句,要是将来有一天,有个皇子因为不懂算术,错算粮饷导致三军断炊,责任在谁?在他没学,还是在我没教?”
春桃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神很稳,没有怒意,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不容动摇的东西。
“奴婢明白了。”她轻声说,“这就去传话。”
苏桐点点头,转身走向屋角那块黑板。漆面已经干透,墨迹写上去清晰可见。她拿起一支炭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识田。
这是她昨天加进去的新课内容。农使巡查记录里提到,今年南境旱情严重,可几位宗室子弟竟不知稻从何来。她当时就想,若连土地如何耕种都不懂,谈何体察民情?
她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名小宦官匆匆进来,行礼道:“昭仪娘娘,工部送来最后一批松木,说是明日就能装好讲台。”
“尺寸核对了吗?”她问。
“核过了,高二尺八寸,宽六尺,后排放得下十二人。”
“让他们把边缘打磨光滑,别让孩子磕着。”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今日下午我要亲自去看。”
小宦官应下退出。春桃这时也回来了,说两位讲官已在外候着。
苏桐整了整衣袖,走出房间。阳光洒在青石路上,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文渊阁偏院的临时筹备处已经收拾妥当。五张桌椅排成半圆,黑板立在前方,墙上挂着一张粗绘的大雍疆域图。那位老记事官年近六十,须发花白,曾随农使走遍十三州县。另一位是户部退职主簿,精于赋税律令,因直言被贬,闲居多年。
苏桐请他们坐下,自己坐在主位,面前摊开讲官名录。
“我知道你们都是实学之人。”她说,“我不许高薪,也不许虚衔。但我有一条要求——教的内容,必须能让学生用得上。”
老记事官拱手道:“老臣一生所见,最怕的是贵人不知民间疾苦。若能教皇子皇女明白一粒米从何而来,老臣愿倾尽所知。”
户部主簿也道:“税赋关乎民生,非纸上空谈。若能让他们懂得钱粮调度之难,便是功德一件。”
苏桐点头。“我想设一门‘实务课’,每月一次,请讲官带学生实地查看——比如粮仓、织坊、市集。让他们亲眼看看,朝廷的钱是怎么来的,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两人互看一眼,眼中都有动容。
“这……恐怕不合规矩。”老记事官迟疑道。
“规矩可以改。”她说,“皇子出门有禁军护送,不会出事。关键是,他们不能一辈子只活在宫墙之内。”
户部主簿忽然问:“娘娘真敢让他们去?不怕有人说您逾矩?”
苏桐看着他,语气平静:“如果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谈什么教化?”
两人沉默片刻,同时起身,拱手道:“臣愿效力。”
苏桐没有立刻让他们走。她取出一份名单,圈出几个名字。“接下来几天,我会逐一约谈人选。你们若有推荐的人,随时告诉我。我不看重出身,只看重能不能讲明白道理。”
老记事官临走前回头问:“娘娘为何如此坚持?”
苏桐站在黑板前,手指轻轻划过“识田”二字。
“因为我见过太多聪明人,最后却做不出一件对的事。”她说,“不是他们坏,是没人教他们该怎么看这个世界。”
两人离去后,春桃轻声问:“娘娘,外面议论越来越多,您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有用吗?”她反问,“有人骂我,是因为我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有人笑我,是因为他们看不见将来。”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宫墙。那里有几个妃嫔正倚栏而立,远远望过来一眼,随即低头低语。其中一个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春桃皱眉:“那是李修仪,一向跟皇后亲近。”
苏桐没说话,只是转身拿起炭笔,在黑板上又写下一个词:商税。
她刚写完,外头又有人来报:“陛下派人送来一封信。”
她接过信,打开一看,是皇帝亲笔。
“学堂之事,朕已知晓。你放手去做,不必事事回禀。”
短短一行字,没有多余言语。
她将信纸放在桌上,抬眼看向春桃:“去把最后两位候选人的资料拿来。今天必须定下全部讲官人选。”
春桃应声而去。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讲台前,试着站上去。高度正好,视线能覆盖整个屋子。她伸手摸了摸黑板边缘,漆面光滑,没有毛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走出去,看见几名宫女簇拥着一位常在站在院门口。那人穿着淡粉色裙衫,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笑着说道:“这就是未来的皇家学堂?不过几间破屋,一块黑板,也能叫学堂?”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是嘛,连书案都是旧的,哪像太学那样气派。”
那常在扬声道:“昭仪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啊,就为了几个孩子识几个字,折腾这么久。不如教他们唱曲跳舞,还能讨陛下欢喜呢。”
苏桐站在台阶上,没有下去。
她看着那群人,声音清晰地传过去:“你说得太学气派,可你知道太学每年有多少寒门学子因交不起束修而退学吗?”
那常在一愣,没料到她会回应。
“你说教唱歌跳舞讨陛下欢喜,那你告诉我,歌舞能止住边关战火吗?能救活旱区饿死的百姓吗?”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目光直视对方。“你要笑,尽管笑。等学堂开学那天,我会请所有妃嫔来看第一堂课。到时候,你会明白什么叫‘无用之用’。”
那常在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带着人匆匆离开。
春桃跑过来,担心地问:“娘娘,这样会不会得罪人?”
苏桐回到屋里,拿起炭笔,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开学第一课——识田。
她放下笔,说:“得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该做的事没人做。”
窗外阳光斜照,黑板上的字迹清晰分明。
她坐在案前,翻开讲官名录,开始勾选最后两个人选。
笔尖停在纸上,她的手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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