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里的裙影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杭州的黄昏,张建被抬下担架时,白色的急救毯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送他来医院的邻居还在门口慌张地解释:“我听见洗手间‘咚’的一声,敲门没人应,撞开才看见他躺在地上,裙子上全是血……”护士推着担架往手术室跑,张建的意识断断续续,只觉得浑身发冷,耳后那枚珍珠发夹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空落落的。
手术室的灯“啪”地亮起,刺得张建眯起眼。几个穿着绿大褂的医生围上来,剪开他染血的红色连衣裙时,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主刀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张建下体的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止血钳顿了顿:“怎么伤得这么重?是意外吗?”
张建躺在手术台上,脸色白得像手术布,嘴唇干裂起皮,却轻轻摇了摇头。护士递过来一支葡萄糖,他含着吸管喝了两口,声音微弱却没半点犹豫:“是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旁边的年轻医生没忍住提高了声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以后再也没法恢复了,连正常的生理功能都会受影响!”
张建慢慢转过头,看向说话的医生,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坚定:“我知道,但我不想做男孩子了。”
这句话让手术室瞬间安静下来。主刀医生拿着止血钳的手停在半空,看了张建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处理伤口:“先止血吧,别让他失血过多。”
手术灯的光直直打在张建脸上,他闭上眼睛,却没觉得疼——不是不疼,是心里的念头盖过了身体的痛。他想起出租屋里那个掉漆的镜子,想起自己穿着红色连衣裙转圈的样子,想起按下马桶冲水键时,水流“哗哗”响,像在为他鼓掌。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盘旋,连带着小时候偷偷穿表姐碎花裙的记忆,都变得温暖起来。
“你家属呢?我们得联系家属过来。”护士一边给张建量血压,一边轻声问。
张建的眼睫颤了颤,没说话。他不敢告诉医生,昨天给家里打电话时,父亲说“你要是敢做丢人现眼的事,就别认我们”;他也不敢说,自己来杭州打工,就是想离那个不理解他的家远一点。护士见他不答,也没再追问,只是动作轻了些。
止血的过程很漫长,张建能感觉到医生的手在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可他的嘴角却悄悄向上扬——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以后的日子:留着齐腰的长发,扎成松松的辫子,发梢别着珍珠发夹;穿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走在巷口的花店前,停下来闻闻栀子花的香,再也没有人指着他说“男不男女不女”。
“对了,”主刀医生突然开口,手里的动作没停,“你切除下来的组织还在吗?如果能找到,6个小时内做移植手术,还有机会接上。”
张建睁开眼,看向主刀医生,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却很清晰:“找不着了,我扔马桶里,冲走了。”
手术室里又静了下来,连仪器的“滴滴”声都变得格外清楚。主刀医生手里的止血钳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张建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年轻医生皱着眉,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护士拉了拉衣角,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张建重新闭上眼睛,心里没有丝毫后悔。他知道,马桶里的水流走的不只是那两个“阻碍”,还有那个活在别人眼光里的自己——从现在起,他要朝着想穿裙子、扎辫子的心愿,一步步走下去。
手术灯的光很亮,照得他浑身暖融融的。他好像能感觉到,有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在光影里飘,裙摆上绣着小雏菊,像他小时候在公园见过的那样,好看得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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