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山下官道尽头扬起一阵烟尘,伴着“嘚嘚”马蹄声,官家派来的救援队伍姗姗来迟。
领头的是知县金予本,身着藏青官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二三十名衙役,只扛着几副简陋的担架和少量工具,哪里有半分抢险救灾该有的紧迫模样?
郑经见状,心头火气更盛,却还是强压着怒意上前见礼:“金大人,盼您许久!矿道坍塌已逾数时,被困矿工两百余人,还请大人速调人手器械,全力救援!”
金予本慢悠悠翻身下马,理了理褶皱的袍角,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矿场,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几分不耐:“郑公子莫急,本官接到讯息便即刻动身,这已是最快速度。只是衙门人手有限,器械也需从别处调配,一时半会儿难以齐备啊。”
说罢,金予本竟不先查看灾情,反倒让衙役在一旁空地上搭起临时棚子,摆上桌椅茶水,慢悠悠坐了下来,美其名曰“商议救援方案”。
郑经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发闷。耐着性子再次上前:“金大人,时间不等人!多耽搁一刻,井下矿工便多一分危险!眼下无需复杂器械,只需足够人手挖掘,还请大人下令,让衙役们即刻投入救援!”
金予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郑公子此言差矣。救援之事,需谋定而后动,岂能鲁莽行事?万一引发二次坍塌,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者,衙役们一路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总得先休整片刻,养精蓄锐才好办事。”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名矿工家属见官家救援如此拖沓,绝望之下扑到棚子前,跪地哀求:“大人!求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的丈夫吧!他还在下面啊!”
金予本被哭声扰了兴致,脸色一沉,挥手让衙役将人拉开:“放肆!朝堂自有章法,岂容尔等撒野!再敢喧哗,休怪本官不客气!”
郑经见状,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终究还是强压下怒火。知道此刻与这等官僚争执无益,只能转身回到挖掘现场,继续指挥村民和矿工们挖掘抢救。
白日里阳光灼热,尘土飞扬,挖掘的村民们个个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郑经让人从山下挑来泉水,轮流给众人解渴。自己则始终坚守在最前面,亲手刨挖土石,手上的血泡破了又起,伤口被尘土浸染,火辣辣地疼,他却浑然不觉。
箫管家看着少东家布满血丝的双眼和迅速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劝道:“少东家,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歇歇吧,这里有我们盯着。”
郑经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没事,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望着那片依旧高耸的土石堆,仿佛能看到井下矿工们渴望生存的眼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可官家的救援,自始至终都如同虚设。
金予本的“救援方案”商议了整整半日,直到傍晚才慢悠悠下令,让衙役象征性地参与挖掘,自己依旧在棚子下喝茶闲聊。
更令人发指的是,当晚竟有衙役偷偷克扣给救援人员准备的干粮和水,被郑经撞破后,也只是敷衍几句了事。
夜幕再次降临,山间寒风刺骨。
郑经让人在矿场周围点燃篝火,一方面为挖掘的人取暖照明,另一方面也希望井下的矿工能听到动静,知道外面有人在救他们。
篝火旁,矿工家属们的哭声从未停歇。
那名抱着儿子衣服的老妇人,已经哭到声嘶力竭,只是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坍塌的矿道,不肯离去。
郑宅家中仆从,源源不断地送来热粥、热水和被褥,尽力安抚着家属们的情绪。
第三日,金予本终于“调配”来了少量器械,却是几副早已生锈的旧绞车,连配套的绳索都不够长。
郑经让人勉强修好器械投入使用,效率却依旧低下。他再次找到金予本,请求加急调配更多人手和物资。
金予本却以“衙门人力有限,运力不足”为由推脱,反倒责备郑经“小题大做,扰了焦县安宁”。
这时,挖掘现场传来一个微弱的好消息——在一处矿道缝隙中,有人听到了井下传来的敲击声!
郑经大喜过望,立刻组织人手,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挖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动作放柔,生怕稍有不慎引发坍塌。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燃起,便被无情浇灭。仅凭人力挖掘,进度异常缓慢。那敲击声断断续续,坚持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彻底消失了。
“下面的人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一名年轻矿工红着眼睛,疯狂地用手刨挖着土石,指甲断裂,鲜血淋漓,“快挖啊!再快一点!”
郑经看着他绝望的模样,心如刀绞,却只能强忍着悲痛安抚:“别急,我们换个方式,一定能救他们出来!”话虽如此,他自己心中也清楚,随着时间推移,井下矿工的生存希望越来越渺茫。
接下来的几日,救援陷入了僵局。
郑经发动了附近所有村庄的村民,甚至拿出自己的积蓄,悬赏招募人手,可仅凭人力,面对如山的土石,终究是杯水车薪。
官家那边依旧毫无动静,金予本每日除了吃喝闲聊,便是派人向上头递奏折,虚报灾情,粉饰太平。
第五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湿了土石,让本就松散的矿道更加危险,挖掘工作被迫暂停。
矿工家属们跪在雨中,对着坍塌的矿道哭喊祈祷,声音被雨声淹没,更显凄凉。
郑经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望着那片被雨水浸泡的土石堆,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这几日来,郑经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组织人手、调配物资、安抚家属,还要应对官家的敷衍推诿,早已身心俱疲。可每当看到家属们期盼的眼神,他便又咬牙坚持下去。
雨停后,挖掘工作再次重启。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井下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空气中的尘土味里,渐渐多了一丝腐朽的气息。
第七日清晨,天边泛起一抹惨白的光。
当最后一块巨大的石块被众人合力移开,露出的却是一段早已被压实的矿道,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散落的工具和些许残破的衣物,证明着曾经有矿工在这里劳作过。
“不……不可能……”一名矿工瘫坐在地,喃喃自语,“他们明明还活着……明明听到声音了……”
郑经走上前,看着眼前的景象,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箫管家及时扶住。
望着那片死寂的矿道,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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