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的火焰,也照亮了潜伏在暗处的猎手。
第七期“反骨学校”的线上报名通道一开放,后台服务器的警报就没停过。
短短十二小时,申请人数从过去的几百,暴涨至两千。
李曼带着两个实习生,眼睛熬得通红,一份份筛选着雪片般涌来的申请资料。
“夏姐,你看这个!”李曼兴奋地举着一个平板,快步走到林夏身边,“这个一定要录!太有代表性了!”
林夏接过平板,一份名为“陈屿”的申请表映入眼帘。
资料写得堪称完美。
原星云科技(林夏前东家)的hRbp,因拒绝执行新一轮的“人才结构优化”名单,被上级以“不配合公司战略”为由裁员。
申请文案写得真挚动人,字里行间都是一个体制内觉醒者的挣扎与痛苦。
“我曾是挥刀的人,直到刀落向了我自己。”陈屿在自述的结尾写道,“我不想再做帮凶,我想学着如何铸造盾牌。”
更具说服力的是,他还附上了一段模糊的录音和一份盖着红章的离职证明。
录音里,一个男声在呵斥他:“让你优化掉几个三十五岁的,你跟我谈什么企业良心?公司是慈善机构吗?”
“背景对口,有内部视角,还是个男性觉醒者。”李曼极力推荐,“我们现在太需要这样的样本了,能打破外界对我们‘女性抱团取暖’的刻板印象,证明这是所有打工人的战争!”
林夏指尖轻点,放大那份离职证明,目光在公章的边缘停留了半秒,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开班第一天,陈屿的表现堪称“模范学员”。
他积极发言,逻辑清晰,很快就成了小组讨论的中心人物。
然而,在下午的“职场pUA案例复盘”环节,林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每当讨论即将触及“如何系统性地反制”、“如何取证”等实质性问题时,陈屿总能巧妙地将话题拉回到“个人受到的屈辱”、“资本家的冷血无情”等情绪宣泄的层面。
他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轻易就能引得几位女学员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一时间,课堂气氛变得异常悲情,原本的战术研讨会,几乎成了诉苦大会。
就在这时,一行冰冷的蓝色字体在林夏视野中浮现。
【系统提示:目标“陈屿”,语言动机偏移指数上升67%,引导群体情绪向“无差别愤怒”而非“精准反抗”倾斜。】
林夏眼神一凛,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在课间休息时,给技术负责人王磊发了条消息:“找个机会,帮新同学‘优化’一下手机系统,做个基础安全扫描。”
两天后,王磊敲开了林夏办公室的门,脸色凝重。
“夏姐,出问题了。”他将一份报告放在桌上,“这个陈屿的注册手机号,我用爬虫在暗网数据库里跑了一下,关联了三个已经被封禁的职业水军账号。而且,他这两天登录我们内网社区的Ip地址,有七次都通过虚拟基站跳转到了星云科技园区附近。”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王磊点开一个文件夹:“他今天在群里发了个文件,叫《如何科学对抗绩效压榨》,说是什么内部干货。我用沙盒打开了,你看。”
屏幕上,一个伪装成pdF图标的程序被圈了出来。
“是木马。只要有人在电脑上打开,他就能远程访问对方电脑的所有文件,还能开启摄像头和麦克风。”
林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水军攻不下,就派人睡进来。不是来学习的,是来种病毒的。”
李曼闻讯赶来,气得浑身发抖:“开除他!把他做的事全网曝光!”
“不,”林夏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现在赶走他,太便宜他和他背后的人了。阿紫,你过来,我们演一场戏。”
当晚,视频剪辑负责人阿紫“不经意”地在核心成员群里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
“姐妹们,夏姐打算把我们收集到的所有大厂裁员黑料,整理成一份《大厂裁员黑皮书》内部版,下周就发!里面有实锤的高管录音和邮件截图!”
末了,她还特意补充一句:“这个文件设置了最高权限,只有咱们几个初创成员能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陈屿立刻活跃起来,他先是在群里大表忠心,声称要为‘正义事业’添砖加瓦,随后开始频繁私聊几位核心成员,旁敲侧击地打探‘黑皮书’的细节,甚至主动提出,愿意用自己手头掌握的‘某高管的桃色聊天记录’来交换资料的阅读权限。”
“鱼上钩了。”林夏对王磊说,“给他一份。”
半小时后,陈屿“成功”地从一位“心软”的实习生那里,拿到了一份加密的压缩包。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压缩包里,除了几份无关痛痒的公开资料,还内嵌了一枚无法被常规杀毒软件识别的追踪代码。
次日凌晨三点,王磊的电脑上,一个红点在城市地图上稳定地闪烁着。
定位地址,是程远住所附近的一家24小时咖啡馆。
几乎同时,林夏的系统提示再次更新。
【系统提示:目标行为模式匹配数据库编号ct09,确认为‘定向情报收集与内部破坏’行动。】
“收网。”
林夏将王磊整理的所有证据——陈屿的水军账号截图、Ip跳转记录、木马文件分析报告,以及那枚追踪代码的实时定位截图——打包成一个加密邮件,匿名发送给了几家一直和他们有联系的财经媒体。
邮件的最后,她只附上了一句话:“你们总说互联网没有新闻,新闻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活的。”
三天后,一篇题为《水军、木马、职场卧底:揭秘某大厂如何渗透民间维权组织》的深度报道,如同引爆了一颗核弹,瞬间冲上所有平台的热搜第一。
星云科技的公关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称其为“恶意捏造的谣言”,并扬言要追究法律责任。
但不到一小时,程远与‘陈屿’的通话记录截图就在各大社群里疯传开来,尽管关键信息打了码,但两人的头像和时间戳清晰可见。
程远再次被顶头上司叫进了办公室。
这一次,对方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程远,你是来做品牌维护的,还是来给公司制造危机的?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点破事,我们今天市值蒸发了多少?”
他终于意识到,在这场游戏中,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自鸣得意的棋手,而是一枚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深夜,程远独自坐在地下车库的车里,面如死灰。
他删除了手机里所有与工作相关的文档和联系人,屏幕最后亮起的,是一条来自“反骨”团队公开邮箱的自动回复。
那是在他派人渗透失败后,气急败坏地发去的一封辱骂邮件所收到的回信。
上面只有一行字:“感谢您的反馈,我们始终欢迎迷途知返的人。”
反骨团队的办公室里,林夏正在召开全员复盘会。
她宣布,即日起成立“红蓝对抗小组”,由王磊带队,每月模拟一次外部黑客攻击和内部渗透演练;由阿紫带队,负责识别各类话术陷阱和心理操纵。
最后,她当众播放了一段剪辑过的视频。
画面中,是陈屿在课堂上义愤填膺地说着“我们受害者必须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
而画外音,却是他压低声音对电话那头说的一句话:“放心,我已经进去了,他们很信任我。”
全场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后怕与愤怒。
林夏关掉投影,环视着她的战友们,声音平静而有力:“敌人不怕我们愤怒,只怕我们清醒。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内部出现裂缝。所以,从今天起,别让他们看到任何缝隙。我们要比铁还硬。”
会议室里,一股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正在形成。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林夏独自留在会议室。
她的视野里,一行全新的系统提示缓缓浮现。
【系统提示:组织防御完整性+15%。
检测到‘信任悖论’风险,建议引入前对手进行反向压力测试,以构建更复杂的防御模型。】
林夏盯着最后那句“引入前对手”,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
将敌人变成陪练?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思路。
她的目光越过窗外,投向这座由数据和资本构筑的钢铁森林。
过去的战斗,是揭穿谎言。
而未来的战斗,或许该是……建立一套全新的标准。
一套能衡量谎言与真实的,冰冷而公正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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