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文星的傲慢,在资本圈子里只是一则无伤大雅的饭后谈资,却在互联网上掀起了另一场风暴。
仅仅一夜之间,一篇名为《放弃七位数Ip变现,林夏的野心不止于此》的深度分析文章,便在各大财经自媒体上疯狂刷屏。
文章作者以一种洞悉天机的口吻,将林夏的拒绝描绘成一场精心策划的“饥饿营销”。
“……拒绝唾手可得的版税,恰恰是最高明的品牌策略。据笔者推测,林夏团队极有可能已与某家海外顶级基金秘密签约,她们的目标,不是成为一本畅销书的作者,而是打造一个以‘创伤’为核心卖点的高端小众品牌。毕竟,在这个时代,真实而惨烈的痛苦,本身就是最稀缺的奢侈品。”
文章的论调荒谬,却精准地戳中了某种阴暗的商业逻辑。
更荒唐的还在后面。
不出三日,短视频平台上便涌现出十几个“类林夏”人设的新账号。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高学历、前大厂背景的女性,视频风格精致而忧伤,对着镜头优雅地讲述着自己被“优化”后的疗愈心得,滤镜柔和,妆容完美。
其中一个账号甚至直接打出了广告语:“我们懂你的痛,而且很贵。”
消息传到“还没想好站”的团队群里,李曼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林夏却异常平静。
她盯着手机屏幕,角落里一行淡蓝色的虚拟字体悄然浮现。
【系统提示:检测到“创伤稀缺性”被人为制造。】
【备注:他们想把真诚变成限量款,把你的血泪熬成他们的奢侈品香水。】
她没有动怒,只是将那篇分析报道和几个模仿者的视频链接转发到群里,附上了一句话:“看来,我们得让他们看看——真正的痛,从不标价。”
她艾特了阿哲:“阿哲,准备干活。他们想把我们的伤疤做成奢侈品,我们就把它变成满大街派送的传单。”
一个名为“遗物复刻计划”的行动,以惊人的速度铺开。
阿哲带领一群志愿者,将“伤疤巡回展”中的每一件展品,用最廉价、最随处可见的材料进行1比1复制。
林夏那张被撕碎的工牌,用打印纸裁剪粘贴,裂痕用黑色记号笔描摹;那瓶抗抑郁药物的标签,被贴在一个空的矿泉水瓶上;那封沾着血迹的求助信,则用红墨水在粗糙的草稿纸上潦草地重写。
每一件粗糙的“赝品”,都被装进一个最普通的透明塑料自封袋,袋子上印着一个硕大的二维码。
这些特殊的“包裹”被投放在城市的所有毛细血管里——拥挤的地铁口,写字楼的茶水间,外卖柜的缝隙旁,甚至是共享单车的车筐里。
无数行色匆匆的打工人,在某个疲惫的瞬间,与它们不期而遇。
好奇心驱使他们扫开二维码,一段低沉而压抑的语音随即在耳机里响起,那是物品原主人在“伤疤展”录音角留下的亲述。
“我就是那张产假申请单的主人。hR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笑着跟我说,‘公司不是福利院,你生孩子是你自己的事’……那天,我肚子里八个月的宝宝,踢了我一下。”
这不是精致的短视频,没有配乐,没有文案,只有粗粝的呼吸和偶尔的哽咽。
在跳转页面的最下方,林夏留下了一行字:“这不是纪念品,这是提醒你——你也曾沉默过。”
三天后,一张照片冲上热搜。
照片里,一位身穿笔挺高级西装的男人,正在一场严肃的商务会议上发言,而他的西装领口上,赫然别着一枚用打印纸和胶带制作的、复刻版的破碎工牌。
照片的配文是:“今天,我戴着别人的耻辱去开会。提醒自己,也提醒他们。”
热搜之下,李曼的第二波攻势已在千里之外的成都打响。
她给这个行动取了个江湖气十足的名字——“无声夜市”。
在游人如织的宽窄巷子外,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她支起了十张小方桌。
桌上没有商品,只放着一杯清茶、一叠稿纸和一支笔。
一块手写的木牌立在巷口:“无需交谈,写下即可。你的故事,火会倾听。”
参与者无需说话,甚至无需与任何人对视。
他们默默地坐下,在摇曳的烛光中,写下自己最不愿提起的那段职场经历,然后投入桌子中央一个被称为“焚稿箱”的铁皮桶里。
每当稿纸积攒到一定数量,便由一名志愿者点燃,并在火光升腾之际,大声朗读其中一张匿名内容。
夜市开张的第一晚,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在桌前坐了足足两个小时,写了整整五页纸。
当他的故事被投入火焰,志愿者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我替领导背了十年黑锅,挡了无数次处分。上个月,他终于升职了,请全组人去最高档的酒店吃饭,敬了一圈酒,唯独略过了我。他好像忘了,没有我,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火光映着男人通红的眼眶,他没有流泪,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团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那十年的委屈烧成灰烬。
这一切,都被陈导的镜头悄悄记录下来。
她将这些碎片剪辑成一部名为《灰烬里的声音》的短片,没有一句旁白,只有书写的沙沙声、火焰的噼啪声和朗读者的声音。
片子上线后,弹幕厚得几乎看不见画面。
“草,一模一样!我就是那个被略过的人!”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忍……”
“烧得好!敬这杯敬不出去的酒!”
然而,就在“反击者联盟”的声势达到顶峰时,顾沉舟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发现,在一些二手交易平台上,那些廉价的“遗物复刻品”竟被以数百甚至上千元的价格高价回收。
他派人伪装成卖家,顺藤摸瓜,最终的线索指向了一家风头正劲的AI心理咨询平台。
一份泄露出的内部文档,让真相骇人听闻。
这家公司正秘密收集这些承载着真实创伤的“复刻品”,扫描上面的故事,提取其中的关键词和情绪波动,用于训练他们的AI共情模型。
在那份内部测试文档里,一张被复刻的“产假申请驳回函”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一行冰冷的文字:“样本编号734,情绪标签:委屈、无助、愤怒。可作为‘职场女性挫败感’的典型情绪触发器。”
“他们把眼泪当成了数据燃料。”顾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整理好所有证据,直接向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实名举报该平台涉嫌非法采集个人高度敏感信息,并滥用于商业人工智能训练。
监管部门雷霆出击,次日便突击检查了该公司,现场查封了数台核心服务器。
在随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面对无数闪光灯,顾沉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当疗愈变成一场精密的算法剥削,当共情可以被代码流水线生产,那么,我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隐私,更是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
深夜,驿站里一片寂静。
林夏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女士,你好。我是一个单亲妈妈。前几天,我在我女儿的书包里发现了你们那个复刻的药瓶。我才知道,她在学校被霸凌了很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哭。但是昨天,她交了白卷,在考场上写了整整三页纸被霸凌的经过。今天,学校的心理老师给我打了电话。谢谢你,你烧的那些纸,救了我女儿。”
林夏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她缓缓起身,走到驿站的储物柜前,打开那扇积了些灰尘的柜门,取出了那本在瀚海文星会议室里,被斥为“垃圾”的、沉甸甸的实物册子。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
“还没想好站”的官方主页上,弹出一条全新的置顶声明。
“即日起,‘伤疤纪念册’所有内容,向全社会开源共享。任何人、任何机构,可以任意形式转载、改编、展出——唯一条件:不得用于任何商业收费行为,不得删改其中任何原始情绪。”
声明下方,是一个高清扫描压缩包的下载链接,文件名简单直接——《我们的痛》。
风从江上吹来,吹动了驿站门楣上那块“还没想好站”的木牌,木牌轻轻摇晃,像在对这个世界点头。
链接发布不到一小时,下载量突破了十万。
而林夏的手机,在沉寂片刻后,屏幕中心突然亮起一行前所未有的、猩红色的加急警告。
【系统警告:检测到一份异常下载来源,优先级:最高。】
【来源Ip归属地:瑞士,日内瓦。】
【关联实体:联合国人权高级专员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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