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车马不停蹄地向西赶。白日里多半在途中奔波,只有到了驿站才能歇脚补给,吃食也全看沿途驿站的条件,渐渐没了京中精致。
头几日走中原地界,驿站里多是麦饼、杂粮粥。麦饼是死面烙的,硬实耐嚼,就着腌菜或咸豆便能果腹;粥是掺了小米、高粱的杂粥,温热下肚,能解赶路的乏。
天枢起初不太习惯,苏烈便把自己饼子上的焦脆边撕给她:“这部分香,好嚼些。”
行至关中,驿站的吃食多了油饼与酱肉。油饼是烫面做的,烙得外酥里软,偶尔能买到夹着碎咸菜的,咸香开胃;酱肉是提前卤好的,切得薄薄一片,用油纸包着,配饼子吃正好。
龙砚总爱买些酱肉存着,赶路赶得急了,便拿出来分给众人垫肚子。
过了凉州,西北的苍凉渐显,驿站里的吃食也愈发粗犷。常见的是莜麦面窝窝,蒸得筋道,蘸着酸辣汤汁,能解旅途的腻;还有烤饼,店家把面团贴在炉壁上烤,出炉时带着炭火香,撒上几粒芝麻,空口吃都顶饱。
沈清辞发现,这里的驿站都备着大壶的茯茶,茶汤浓稠,解腻又解乏,成了他们每餐必备的饮品。
出玉门关那日,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驿站里只有糊饼与羊肉汤。糊饼是糜子面掺着玉米面烙的,硬得硌牙,却最耐饿;羊肉汤是清炖的,没什么调料,只放了些盐,汤色奶白,肉香醇厚。
苏烈帮天枢把羊肉撕成细条,拌在饼里:“这样吃着软,还能多填些肉。”
进入西域腹地,驿站稀疏,往往走半日才见一处。吃食只剩几样——烤得焦黑的糊饼、现烤的羊肉块,还有咸奶茶。
牧民模样的驿卒将羊肉架在篝火上烤,撒上粗盐与孜然,香气能飘出老远;咸奶茶熬得浓稠,带着奶的腥与茶的涩,初喝不习惯,喝多了却觉得能暖透身子。
赶路的日子里,多半是天不亮便起身,趁着晨光赶路。正午找块背风处歇脚,啃几口随身带的干饼、喝几口皮囊里的水;只有到了驿站,才能吃上热乎的。
有时遇上风沙,便只能在马车里躲着,就着风沙吃冷饼,满嘴都是细沙。
一月下来,四人都习惯了这般奔波——衣裳上沾着尘土,吃食上没了讲究,只盼着早日抵达西域。
出了玉门关,黄沙漫卷中刚踏入西域地界,一座宏伟的楼宇便突兀地撞入眼帘。
那酒楼名曰“万花阁”,竟比沿途见过的州府官衙还要气派。朱红立柱需两人合抱,柱顶雕刻着西域特有的葡萄藤与雄鹰纹饰,鎏金镶边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光泽;飞檐翘角上悬挂着数十个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声传数里。
楼宇共三层,外墙用彩色琉璃砖镶嵌出异域花纹,红、蓝、绿三色交织,在黄沙映衬下格外鲜亮;二楼与三楼的雕花栏杆后,垂着绣着缠枝莲的绛色纱幔,随风轻扬,隐约能瞥见里面的人影。
楼下广场上,数十峰骆驼整齐排列,驼背上堆满了香料、丝绸与宝石,显然是往来商队在此落脚;身着异域服饰的商人、腰佩弯刀的护卫穿梭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万花阁……竟这般规模!”天枢勒住马缰,眼中满是惊讶。
沈清辞望着楼宇上“万花阁”三个鎏金大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缰绳:“能在西域腹地开出如此大的酒楼,需得掌控商道、人脉通天才行。”
苏烈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没想到妩媚娘的势力竟这般雄厚。这酒楼明面上是迎客的场所,暗地里定是她搜集情报、掌控商队的据点。”
龙砚颔首附和:“鎏金阁能盘踞西域多年,绝非偶然。单看这万花阁的气派,便知妩媚娘不仅手段狠辣,更懂经营布局,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四人驻足观望,只见酒楼门口的伙计衣着光鲜,正热情地招呼着往来客人,不少高鼻深目的波斯、大食商人径直走入,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即便知晓她是鎏金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份魄力与能耐,确实非同一般。”沈清辞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苏烈收回目光,语气坚定:“越是如此,越要尽快摸清她的底细。走,先去驿站落脚,再设法打探万花阁的动静。”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不远处的驿站行去,而那座宏伟的万花阁,依旧矗立在黄沙之中,如同妩媚娘在西域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透着神秘与威慑。
在驿站安顿好行囊,四人便兵分两路打探消息——沈清辞与龙砚去市集寻访熟悉西域商道的老行商,苏烈与天枢则留在驿站,与落脚的商队伙计闲聊。
不多时,沈清辞二人便带回了线索。
“这万花阁的主人,果然是妩媚娘。”沈清辞坐下喝了口茯茶,语气带着几分意外,“但传闻与咱们预想的截然不同。”
龙砚补充道:“那些老行商说,妩媚娘从不是柔弱媚态的女子,反倒一身好枪法,一柄银枪使得出神入化,早年曾单人独骑击退过沙漠劫匪,在西域商道上名声颇响。”
“擅长使枪?”苏烈挠了挠头,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她是靠‘蚀骨香’操控人心的角色。”
天枢也面露惊讶:“听这描述,倒像是位江湖侠女,而非鎏金阁的爪牙。”
正说着,邻桌几个刚从万花阁过来的中原商人闲聊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四人耳中。
“要说那万花阁,真是藏龙卧虎。我昨日不小心撞了个伙计姑娘,本想道歉,她却身形一晃便避开了,脚下的功夫看着就不一般。”
“何止伙计!我亲眼见二楼的侍女,只用一根银簪就挑飞了闹事汉子的佩刀,动作又快又准,半点不含糊。”
“听说万花阁里的女子,不管是迎客的、调酒的,都跟着妩媚娘学过武艺,寻常三五个壮汉近不了身,说是酒楼,倒不如说藏着一支女子军队!”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竟有这事?”苏烈沉声道,“明着开酒楼,暗地里却训练这么多会武艺的女子,妩媚娘这步棋走得够深。”
沈清辞指尖轻叩桌面:“之前只当她靠‘蚀骨香’和商道掌控力立足,没想到还藏着这般实力。这些女子既能迎客打探情报,又能当护卫,进可攻退可守,确实高明。”
“反差实在太大了。”天枢轻声道,“本以为是魅惑人心的手段,竟是实打实的硬实力,难怪能在西域站稳脚跟。”
龙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抛开鎏金阁的身份不谈,一个女子能在这混乱的西域,拉起这样一支队伍,经营出如此规模的酒楼,这份能耐确实让人佩服。”
苏烈点点头,语气愈发凝重:“但也更棘手了。咱们要打探她的消息,甚至对付她,得更谨慎才行。”
妩媚娘与她那支藏在酒楼里的女子队伍,成了他们抵达西域后,第一个超出预期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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