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如同细密的针尖,刺透破烂的衣衫,将二两从混乱的梦境中冻醒。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梦中红袍老者那双跳动着鬼火的眸子仿佛还在眼前。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右臂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和冰冷麻木,提醒着他现实的严峻。
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内视之下,经脉依旧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只是丹药和一夜的休息让那丝微弱的真气溪流稍微壮大了一分,但距离修复创伤还差得远。右臂的邪气被银针暂时封住,如同蛰伏的毒蛇,蠢蠢欲动。
当务之急是水和食物。水囊已经见底,干粮也所剩无几。在这荒芜之地,生存是第一步。
他拄着枯枝,走出岩缝。山谷在晨光中显现出全貌,一片死寂的土黄,稀疏的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空气干燥,带着尘土味。他仔细辨认着地面的痕迹,希望能找到水源或可食用的植物。
《医典》的感应再次变得清晰,那股微弱的生机牵引指向山谷的深处,那里似乎有一片相对茂密的枯木林。
他小心翼翼地向着那个方向挪动。脚步虚浮,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他必须保持警惕,谁也不知道这看似荒芜的地方隐藏着什么危险。
前行约莫一里,地势逐渐向下,空气中的湿度似乎增加了一丝。枯木林出现在眼前,这些树木早已死去多年,枝干扭曲,树皮剥落,呈现一种惨白的骨色。然而,就在这片枯死的林地中央,二两看到了异样。
一小片低矮的、颜色深褐近乎发黑的苔藓,紧贴着几块潮湿的巨石生长着。苔藓旁边,有几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小锯齿、顶端开着不起眼淡黄色小花的植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截倒伏的枯木根部,竟然生长着几簇伞盖呈暗红色、带有同心圆纹路的蘑菇。
这些植物……散发出的气息……
二两瞳孔微缩,放缓脚步,凝神感知。没错!那苔藓、那锯齿叶草、尤其是那暗红蘑菇,都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的阴寒之气,但这阴寒之中,却又蕴含着一丝奇异的、顽强的生机!这种生机属性,与他右臂那融合了邪力的异种能量竟有几分微妙的契合!
“这是……‘阴魄苔’、‘蚀骨草’、还有……‘血痂菇’?”二两脑中飞快闪过《医典》中关于极阴之地伴生草药的记载。这些通常被视为剧毒或邪物的植物,在此刻的他看来,却仿佛黑暗中的萤火。
一个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以毒攻毒,以阴养阴!
他体内的邪力至阴至邪,常规的纯阳生机难以化解,反而可能引发冲突。若能用这些同样蕴含阴寒生机之物,小心引导、逐步蚕食、甚至转化那邪力,或许是一条险中求生的路径!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贸然采摘。这些植物往往伴生着危险。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果然,在血痂菇附近的泥土中,发现了几条细微的、如同银色丝线般蠕动的小虫——“销魂丝”,一种喜食阴毒菌类、本身也带有神经剧毒的妖虫。
他屏住呼吸,取出银针,指尖真气微吐,看准时机,闪电般将几条销魂丝刺穿挑开。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用玉铲连同一小块泥土,将几株阴魄苔、蚀骨草和两朵血痂菇采集下来,放入特定的玉盒中封存。
做完这一切,他已感到一阵虚弱,额角见汗。但心中却升起一丝希望。他继续向前探索,在枯木林边缘,发现了一处岩石渗水形成的小小湿洼,水质虽然浑浊,但经过他仔细辨别,并无剧毒。他用水囊小心接取,又用净水符初步处理。
带着来之不易的水和“药材”,二两回到暂时的栖身地。他没有立刻服用那些阴寒草药,那无异于自杀。他需要准备。
他首先将清水烧开,服下丹药,调息片刻,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他取出银针,在右臂邪气盘踞的几处关键穴位周围,布下一个小巧的“锁元阵”,以防药力失控,邪力暴走。
接着,他取出一片阴魄苔和一小片蚀骨草叶,碾成粉末,投入盛有清水的陶罐中,以文火慢慢煎煮。同时,他全力运转《医典》法门,将自身灵觉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着药液在熬煮过程中每一丝细微的能量变化。
罐中药液渐渐变成一种诡异的墨绿色,散发出刺鼻的腥气和冰冷的寒意。二两面色凝重,待到药液浓缩至小半碗时,他熄灭了火。
看着碗中那如同毒汁般的药液,二两深吸一口气。这是赌博,赌《医典》的指引,赌他对药性的理解,赌自己的意志力。
他端起药碗,没有犹豫,将小半碗药液一饮而尽。
药液入喉,如同一道冰线滑入腹中,随即轰然炸开!一股精纯却霸道无比的阴寒药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冰针穿刺,血液几乎冻结!更可怕的是,这股外来的阴寒药力,强烈地刺激并引动了他右臂深处那蛰伏的邪力!
“呃啊!”二两闷哼一声,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青黑之气,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右臂的封印银针嗡嗡作响,几乎要弹射而出!邪力与药力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交织,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他死死咬紧牙关,嘴角溢出血丝,全力催动《医典》和生命源种的生机,护住心脉和主要经脉,同时引导着那两股阴寒力量,按照一个极其冒险的路线运转,试图让它们彼此消耗、融合。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的意识在极寒与剧痛中几乎模糊,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冲突渐渐平息少许,一部分阴寒药力似乎真的被邪力同化吸收,而邪力本身,也似乎微弱了那么一丝,变得更加凝练,不再那么狂躁。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浑身覆盖着一层白霜,嘴唇发紫,气息微弱。然而,他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
有效!虽然艰难无比,痛苦至极,但这条路,或许真的能走通!
他不敢怠慢,立刻吞服温补丹药,运转功法,驱散寒意,修复受损的经脉。
这一次尝试,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但也深知前路漫漫,步步杀机。他需要更多的这种阴寒草药,需要更精密的药方,需要更强大的控制力。
他望向山谷深处,那里,《医典》感应的生机源头似乎更近了。或许,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休息片刻后,他再次起身,拖着疲惫而痛苦的身躯,向着那未知的深处,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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