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刘邦还驾长安的那日,长安城的天空灰蒙蒙的,连风都带着一股凝滞的沉重。未央宫作为帝国权力的核心,气氛更是陡然坠至冰点 —— 往日里穿梭宫殿的宫人,此刻皆垂首敛目,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刻意屏住,生怕一丝响动惊扰了病重的皇帝;太医令带着一众御医,提着药箱频繁出入皇帝寝宫,浓重的苦药味从殿内溢出,顺着宫墙蔓延到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刺鼻又压抑。
皇帝伤重难起的消息,虽被吕后严密封锁,只允许少数亲信知晓,可无形的恐慌依旧如同瘟疫般在朝堂高层悄然蔓延。官员们上朝时,眼神中多了几分闪烁与不安,私下里更是不敢随意议论朝政,生怕触碰到 “皇帝病情” 这一禁忌话题,引火烧身。整个未央宫,乃至长安城,都笼罩在一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的压抑中,仿佛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然积聚。
这种紧张的氛围,很快便蔓延到了太史署。往日里时常前来巡查的宫廷侍卫,如今身影变得稀疏;负责监视嫪十七的暗线,也似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宫中动向,对他的日常举动不再那般紧盯 ——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未央宫内那位垂死的皇帝牢牢吸引,没人再过多关注太史署里一个不起眼的 “旧吏”。
嫪十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五味杂陈。这正是他此前默默等待的时机 —— 监视松懈,便于他暗中筹备逃亡;可这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 刘邦病重,意味着权力交接的混乱即将来临,一旦刘邦驾崩,吕后必将全面掌控大权,届时,像他这样知晓太多秘密的 “隐患”,定会被第一时间清算,他的死期,便真正进入了倒计时。
张良送来的那幅云梦山水图,此刻被他贴身藏在衣襟中,绢布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如同救命的稻草,时刻提醒着他还有一条 “生生不息” 的出路。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行动,绝不能等到刘邦驾崩、吕后掌权的那一刻,必须在权力交接的巨大混乱爆发前,趁着眼下监视稍懈的缝隙,逃出这座如同牢笼般的长安城。
利用职务之便,嫪十七开始不动声色地为逃亡做准备。他以 “研究秦代巫蛊术需结合地理环境” 为由,从太史署的典籍库中,调出一批关于关中地理的竹简 —— 其中既有南山(秦岭)的山脉走势、隐蔽路径记载,也有沿途关隘分布、村落位置及物产情况的记录。他将这些地理竹简与之前整理的 “巫蛊研究” 资料混在一起,堆放在案几一角,表面上是为 “汇报” 做准备,实则是在暗中熟记路线,规划逃亡路径。
每日下衙后,他还会悄悄从府邸的粮缸中,取出少量粟米和麦饼,用粗布包裹好,藏在书房的夹层中 —— 这些耐储存的干粮,是他逃亡路上的食物保障。他甚至还找出一小包盐,小心翼翼地分成几份,与干粮放在一起 —— 在荒山野岭中,盐是维持生命的重要物资,容不得半点马虎。每做一件事,他都格外谨慎,生怕留下蛛丝马迹,被暗中的监视者察觉。
可即便做好了这些准备,一个最关键的难题依旧横在他面前:皇宫大内与长安城守卫森严,城门处有士兵严密盘查,若无通行凭证,他根本无法走出城门;即便侥幸逃出长安,沿途的关卡也会拦住他的去路,没有 “验” 与 “传”,他寸步难行。这个难题如同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精心规划的逃亡计划,陷入了停滞。
就在他焦虑万分,甚至开始考虑 “冒险闯关” 这一极端方式时,那个曾在长乐宫耳房给她送饭、并暗示 “慎言” 的老宦官,竟再次出现在了太史署。
这一日午后,老宦官提着一个木盒,缓步走进太史署,说是奉 “皇后旨意”,送来一批需要嫪十七誊抄的 “紧要” 文书 —— 皆是些关于秦代祭祀礼仪的记录,看似普通,却标注了 “加急” 二字。嫪十七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能躬身接下。
老宦官放下木盒,弯腰整理竹简时,一枚巴掌大小的铜符,突然从他袖中滑落,“当啷” 一声滚到了嫪十七的案几下。老宦官仿佛未曾察觉,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竹简,对着嫪十七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缓缓退去,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嫪十七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他紧盯着老宦官的背影,直到其走出太史署,才迅速弯腰,将那枚铜符从案几下拾起,紧紧攥在手心。铜符冰凉坚硬,表面刻着一个陌生的、如同藤蔓般缠绕的符号,符号下方,清晰地刻着 “北司” 二字。
这是什么?是通行城门的凭证?还是与某个隐秘势力接头的信物?老宦官为何要送他这枚铜符?是出于善意,想助他逃脱?还是吕后设下的又一个陷阱,故意用铜符引诱他 “闯关”,再将他当场擒获,冠以 “私逃” 的罪名?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翻腾,可他没有时间细想 —— 刘邦的病情随时可能恶化,吕后的清算随时可能开始,他没有犹豫的余地。他将铜符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希望。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史署内的同僚们陆续下衙离去,只剩下嫪十七一人。他看着案几上堆放在一起的地理竹简与 “巫蛊” 之后,又摸了摸袖中的铜符和贴身的绢布,深吸一口气 —— 逃亡的时机,或许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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