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古战场”,这个名字并非特指某一次惊天动地的战役,而是一片横亘在汉匈边界之上、广袤无垠的荒原。自上古以来,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王朝在此兴衰更替,无数将士在此埋骨他乡。传说,此地的每一寸泥土,都浸透了鲜血;每一缕风,都承载着亡魂的呐喊,戾气之重,足以让生灵不近。
星图所指示的第四个节点,就位于这片荒原中心,一处寸草不生、唯有乱石林立的孤绝高地。
当杜衡带着一小队精锐护卫,在向导的引领下抵达这片高地时,他立刻感受到了此地与其他所有节点的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腐臭或压抑,而是一种混杂着肃杀、悲壮、愤怒与不甘的、极其混乱的气息。风声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呜咽着,咆哮着,仿佛有无数个时代的亡魂,在同时哭泣,同时呐喊。
地面上,随处可见破碎的兵器、锈蚀的甲片以及被风沙半掩半露的森森白骨。从青铜时代的箭簇,到秦朝的戈,再到本朝的环首刀,年代跨越久远,仿佛一座露天的、沉寂的兵器与骸骨博物馆。
这里的黑雾,似乎也受到了这片土地特殊气息的影响,显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雾气中,除了那些扭曲的阴影和蹒跚的“行尸”,偶尔还会闪过一些身披古代甲胄、手持残破兵器的“幽灵”般的虚影。这些虚影形态各异,有的身披先秦的重甲,有的穿着汉朝的皮铠,它们没有固定的目标,只是本能地与黑雾中涌出的怪物相互厮杀,仿佛在用一种永恒的方式,延续着生前那场未尽的战斗。
“是……是古代战死的英灵?”一名跟随杜衡从蛇曲河一路走来的老兵,声音发颤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神中,既有面对鬼神的恐惧,也有一丝发自肺腑的、对同袍的敬意。
杜衡体内的巫血,在此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强烈的共鸣。那不是面对敌人时的警觉,也不是面对污染时的排斥,而是一种面对同源守护力量时的、血脉相连的感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下,沉睡着无数为了守护家园、抵御外侮而战死的英魂。它们的执念、它们的战意、它们那股“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不屈信念,历经千年而不散,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障,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本能地抵抗着黑雾的侵蚀。
节点所在的位置,是高地顶端一座由黑色巨石垒成的、类似烽火台的古老遗迹。当杜衡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时,那些在战场上游荡的古代英灵虚影,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纷纷停下了与黑雾怪物的厮杀,汇聚而来。
它们没有攻击杜衡,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敌意。它们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用一种审视、期待、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目光(如果虚影有目光的话),“看”着这个闯入它们永恒战场的、鲜活的后来者。
杜衡瞬间明白了。
布设此地的节点,不能像在蛇曲河那样,以自身为祭品,强行引导被污染的地脉;也不能像在戈壁心那样,作为继承者,接受先灵的馈赠。这里,需要的是……得到这些沉睡英灵的认可,借用它们那股历经千年而不灭的、浩瀚无边的守护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悲壮。他没有立刻开始布设仪式,而是独自一人,步履沉稳地走上了那座烽火台遗迹的顶端。
他站在那饱经风霜的巨石之上,面对着下方那成千上万、沉默的英灵虚影,猛地拔出了身边护卫队长腰间的佩剑。他将那柄锋利的钢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那片被黑雾遮蔽的、阴沉的天空。
与此同时,他全力运转体内那得到先灵馈赠、已经凝实壮大了一丝的巫血。琥珀色的血液在他体内奔流,一股混合着“巫真”血脉的守护意志和星辰之力的强大意念,以他为中心,如同风暴般扩散开来!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意念,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响亮,更加震撼,如同在另一个维度发出的宣言,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英灵的灵魂深处:
“后世子孙,承先辈遗志,再御外侮!今日之敌,非匈奴,非蛮夷,乃欲吞天地之‘归墟’!请助我一臂之力,护我河山,佑我华夏!”
无声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高地。
所有正在厮杀的英灵虚影,所有正在游荡的亡魂,都在这一刻停下了动作。它们齐刷刷地“望”向烽火台顶端那个身形单薄、意志却如擎天之柱的年轻人。
片刻之后,仿佛是积压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一股磅礴的、浩瀚的、混杂着无数个时代、无数位将士意志的战意和守护信念,如同决堤的九天银河,从大地深处猛地涌出,疯狂地汇入杜衡的体内!
这股力量,远不如戈壁心先灵馈赠的那般纯净温和。它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充满了马革裹尸的悲壮,充满了血染黄沙的惨烈。它像一柄柄无形的利剑,在杜衡的经脉中奔腾、冲撞,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但杜衡的巫血,此刻已然不同。它如同一条坚固的河道,强行约束着这股狂暴的洪流,引导着它,驾驭着它!
遗迹周围,那些博士们刚刚准备好的刻符石块,在这股冲天战意的引动下,几乎自行飞起,嗡嗡作响,精准地落在了祭坛四周应有的位置之上!
杜衡怀中的玉璜碎片,光芒大盛!它不再是乳白或绯红,而是绽放出一种如同黄金般璀璨、如同血液般炽热的、金红交织的光芒!这光芒与那冲天的战意和地脉之力完美结合,形成了一道带着淡淡血色、充满了无尽杀伐与守护意志的、坚不可摧的光柱!
第四个节点,在无数古战场英灵的帮助下,以远超想象的速度和威力,成功激活!
光柱冲天而起,将高地上空的铅灰色云层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最终,光柱化为一个覆盖范围极广、光壁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红色的光罩!
这光罩,不仅将整个高地笼罩在内,甚至隐隐将周围一些游荡的英灵虚影也包裹了进去。这些被笼罩的英灵,仿佛找到了新的归宿和使命,它们的虚影变得更加凝实,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如同半透明的玉石雕像。它们主动巡弋在光罩的边缘,挥舞着手中的残破兵器,将任何敢于靠近的黑雾怪物,尽数斩杀、净化!
杜衡站在烽火台之巅,手持长剑,衣袂在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他看着下方那支由古代英灵组成的、不死不休的守护军团,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壮志。
他知道,他不仅点亮了一颗星辰,更……唤醒了一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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