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在虎扑山周围弥漫了将近一个时辰,那感觉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对于石穴中的每一个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煎熬。他们能听到“行尸”在洞外徒劳的嘶吼和撞击,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异世界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一次次拍打着那层薄薄的光晕。
终于,那尖锐的嗡鸣声渐渐低沉下去,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翻滚的灰黑雾气也开始变得稀薄,露出了背后灰败的天空和枯萎的山林。那些在雾中徘徊的“行尸”,也如同失去了指引的木偶,蹒跚着、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山林深处。
直到最后一缕黑雾也消散无踪,石穴内的众人才敢松懈下来。盾阵散开,士兵们一个个瘫坐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确认安全后,杜衡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出了石穴。阳光虽然依旧惨白,但重新照在身上的感觉,却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重生之感。
他立刻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中一动。以石穴为中心,方圆数十步内的草木,虽然依旧萎靡不振,但并未像其他地方那样彻底灰败枯死。一些草叶的尖端,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绿意。这片小小的区域,仿佛是在一片巨大的死亡画布上,被特意留下了一块充满生机的画布。
“先生……您看……”一名年轻的博士指着地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只见在洞口附近,那具最先撞上光晕的“行尸”倒在地上,身体已经焦黑大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黑色的粉尘。而在它原本站立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被灼烧过的印记。
这,就是“镇煞碑”的力量。它不仅能防御,还能净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半个时辰内便传回了窦婴的大营。当窦婴闻报,亲自带着一队亲兵飞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石穴前。他没有先问话,而是像一个最严谨的工匠,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上那些焦黑的痕迹和那片被保护下来的草地。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片草地,感受着那微弱的、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然后,他走进了石穴。地面上,那些刻符的石块光芒已经黯淡下去,但那枚玉璜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光晕,如同一个沉睡中的心脏。
当他亲眼看到这散发着微光、能逼退“行尸”的石穴,以及周围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景象时,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心坚如铁的大将军,也难掩眼中的激动。他猛地转身,走到杜衡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窦婴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布满了老茧,那股力量传递过来,让杜衡感到一阵暖意。
“杜令史……不,杜先生!”窦婴的声音洪亮而真诚,他改了称呼,这一声“先生”,代表着的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此法果然有效!若能沿边境布下此等‘镇煞碑’,或真能遏制此异灾!我大汉……有救了!”
希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如此具体地,出现在了北疆军民的心中。那些老兵们看着杜衡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狂热的崇拜。在他们心中,这个年轻的文弱书生,已经与能呼风唤雨的仙人无异。
然而,在这片欢欣鼓舞的氛围中,杜衡却高兴不起来。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虎扑山节点,只是整个“绝域”大阵的七分之一。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上,刚刚安上去的第一根栅栏,远远不足以困住那头名为“黑雾”的凶兽。它目前能做到的,仅仅是自保,并对周围产生微弱的影响,远不足以逼退或消灭那片不断侵蚀大地的灾难。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巨大的代价。
在仪式完成、尤其是激活玉璜引导地脉之力的那一刻,他体内的巫血消耗巨大。此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般,精神也异常疲惫,连站着都觉得有些吃力。布设一个节点尚且如此,要完成七个……他不敢想象,到那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油尽灯枯,变成一具真正的空壳?
而且,那枚作为核心的玉璜碎片,在持续发光后,光泽似乎也黯淡了一丝。他悄悄摸了摸怀中的玉璜,入手的温热感似乎减弱了一分。它就像一盏油灯,而刚才的仪式,显然消耗了大量的灯油。它能否支撑到所有七个节点全部完成?
他将这些担忧,隐晦地告知了窦婴。他没有提巫血,只是说布设此等“镇煞碑”需要沟通地脉,对主持者心神消耗甚巨,自己需要时间恢复。同时,他指了指石穴中心的玉璜,叹息道:“大将军,此乃阵法之核心,名为‘引星玉’。然其力量有限,每激活一处节点,便会消耗其本源。此玉……恐怕不足以支撑所有七处节点。”
窦婴闻言,脸上的喜悦凝固了,随即转为凝重。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先生放心,身体是根本,先生务必保重。”他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从今日起,先生的饮食起居,由我亲兵负责,必须用最好的药材调养。后续布设节点所需的人手物资,我必全力保障,绝不让先生分心。至于玉石……先生放心,我即刻上书陛下,将虎扑山神迹详尽奏报。宫中内府藏有天下奇珍,或有类似之物。我也会传令下去,在北疆各郡乃至更远的地方,悬赏搜寻!只要有一线希望,本将军就绝不会让先生无米下炊!”
有了窦婴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杜衡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知道,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多谢大将军。”杜衡深深一揖,“黑雾退去只是暂时的,它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一刻也不能耽搁,必须趁此机会,立刻着手准备前往第二个节点——云中郡的蛇曲河!”
窦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中的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为你准备最快的马和最精锐的向导!先生,整个北疆的命运,如今都系于你一身了!”
杜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望向云中郡的方向。他知道,一场与时间赛跑、与自身极限赛跑的艰苦旅程,已经拉开了序幕。而那片神秘的、充满恶意的黑雾,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布下所有的棋子。前方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未知与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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