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不大,方圆不过数十丈,却像一块从地狱里漂来的浮尸,静静地卧在浑浊的河心。洲上遍布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淤泥,枯死的芦苇根像扭曲的骸骨,密密麻麻地插在其中。在沙洲的正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通体漆黑的巨石,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正是星图所指示的节点位置。
然而,此地的压抑感,远非虎扑山可比。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腐臭与腥气,更有一股浓烈的、仿佛无数怨魂在耳边同时低语的混乱意念。这意念如同无形的针,不断刺入众人的神智,让他们头痛欲裂,心烦意乱。脚下的土地,也隐隐传来一种极低频率的、不祥的震动,仿佛沙洲之下,正蛰伏着一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杜衡体内的巫血,不再是躁动,而是在尖叫。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极致污秽的本能排斥与恐惧。他怀中的玉璜碎片,光芒在这里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时明时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空间的恶意所吞噬。
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的不适感,快步走到那块黑色巨石前。
“快!布设碑基!”他用尽全身力气,对跟随上岸的博士和士兵们催促道。他知道,他们必须赶在自己的精神和玉璜的力量彻底耗尽前,完成仪式。
但这一次,过程远不如虎扑山时那般顺利,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的阻力。
当士兵们试图在巨石周围挖掘安置刻符石块的坑穴时,异变发生了。他们的铁铲刚刚挖入那黑色的淤泥之下,带出的竟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了千百年的血液般的粘稠物质!一股比河中死鱼还要浓烈百倍的、混杂着铁锈与腐肉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熏得几名士兵当场干呕不止。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年轻士兵脸色发青,扔掉了手中的铲子。
不等他们反应,另一边,博士们的准备工作也陷入了困境。当刘博士手持石刀,试图在那块黑色巨石的表面刻画第一个符文时,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石刀划过巨石表面,留下的刻痕竟没有石屑,反而隐隐渗出了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巨石受伤后流出的脓血!那液体散发着与淤泥下“血泥”同源的恶臭,并且仿佛拥有生命,正缓缓地沿着刻痕流动,试图将那刚刚划出的符文重新填满。
“地脉……地脉被污染了!”刘博士惊恐地叫道,他手中的石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连连后退,“此地的‘气’浑浊暴戾,充满了怨毒与疯狂,根本无法引导!我们……我们是在试图从一条发疯的毒蛇身上取毒!”
杜衡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原本应充沛纯净的地脉之力,此刻已经彻底变质。它不再是可供引导的能源,而是变成了一股狂乱、恶毒、充满攻击性的力量。这股力量不仅无法借用,反而在不断地侵蚀、排斥、吞噬着玉璜所散发出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净化之力。
他终于明白,此地……不是没有力量,而是力量本身,已经变成了敌人。
河面上,那些漆黑的触手怪物并未离去,而是在沙洲周围的水域中缓缓游弋,它们巨大的、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沙洲上的众人,发出一阵阵威胁性的精神波动,仿佛在嘲笑这群蝼蚁的无知与渺小。
而河岸两侧,那片枯死的芦苇荡中,蹒跚而出的“水行尸”也越来越多。它们不再攻击,只是沉默地聚集在岸边,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圈,将沙洲围得水泄不通。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望着沙洲上的众人,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死寂的画卷。
他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退,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布满触手的浊流,回去的路早已被切断。进,脚下的土地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敌人,仪式根本无法进行。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沙洲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写满了绝望。博士们面如死灰,士兵们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更高级、更强大的存在,当作笼中的困兽,在玩弄着。
杜衡站在那块“流血”的黑色巨石前,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感受着体内巫血的哀鸣,感受着怀中玉璜的黯淡。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混乱。难道,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难道,星图的指引,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陷阱?
不……不对!
就在他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瞬间,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在虎扑山的幻象中,他看到的仪式,最后一步……是什么?
是以自身鲜血,滴入图案的核心!
他猛地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那块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巨石。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疯狂地滋生开来。
既然,被污染的地脉之力是敌人……
那么,就用我这“巫真”之血,去净化它!去征服它!去……取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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