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昏黄的兽油灯光,仿佛也被那股源自莫离右臂的阴寒气息冻结,光线显得粘稠而沉重。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味、兽油燃烧的微焦气息,以及一种更加刺骨的、如同万年玄冰窟深处飘出的、混杂着怨念的湮灭寒意。
莫离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身下的兽皮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他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下唇被咬破,渗出暗红的血珠混着冷汗滑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白蒙蒙的寒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他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被云无月用特制的、浸泡过多种阳属性烈药的灰白色绷带紧紧包裹,但绷带下,那诡异的灰白色荧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活物般在缓缓流转、搏动。灰白色的纹路透过绷带缝隙隐约可见,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毒虫,在皮肤下疯狂地钻行、啃噬!
“呃…嗬…” 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从莫离紧咬的牙关中泄出,他的身体在剧痛中无意识地绷紧、弓起,颈侧的血管如同青黑色的蚯蚓般暴突。
云无月半跪在床边,银发垂落,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顺着她苍白而专注的侧脸滑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她早已丢弃了破损的蚕丝手套,此刻直接以一双素手施为。这双手曾精准地解剖过无数尸体,操控过最精密的符文,此刻却沾染着药泥和莫离冰冷的汗水,指尖因持续注入灵力而微微颤抖。
她的左手稳稳地捏着一根细若牛毫、通体流转着温润白光的玉针,针尖凝聚着一丝精纯的冰蓝灵力。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穿透层层绷带,仿佛能“看”到莫离右臂内那被阴寒怨力堵塞、冻结、甚至开始扭曲坏死的经脉网络。玉针快如闪电般刺入莫离肩井穴,冰蓝灵力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试图疏通一条被灰黑色怨疽之力彻底冰封的主脉。
嗤——!
玉针刺入的瞬间,莫离的身体猛地一颤!右臂包裹的绷带下,灰白色的光芒骤然一盛!一股强烈的抗拒之力顺着玉针反噬而来!云无月闷哼一声,指尖的冰蓝灵力瞬间变得黯淡,玉针尖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冰霜!仿佛连灵力本身都要被冻结、污染!
“哼!” 云无月眼中寒光一闪,右手闪电般探出,指尖连点莫离胸前几处大穴,一股更浑厚的灵力强行注入,稳住他剧烈波动的命魂,同时左手猛地一捻玉针!
嗡!
玉针上附着的灰黑冰霜被震碎!针身温润的白光艰难地亮起,冰蓝灵力如同破冰船般,在冻结的经脉中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推进了一分!所过之处,灰黑色的怨疽之力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翻涌、反扑,带来更剧烈的冰寒剧痛!
“啊——!” 莫离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嚎,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按住他!” 云无月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旁的岩蜥和土狼立刻上前,用尽力气按住莫离挣扎的身体。
这只是开始。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刺鼻药味的木桶被抬到床边。桶内翻滚着墨绿色的、粘稠如浆的药液,浓烈的辛辣气息混合着阳属性药材的灼热扑面而来。桶底,几块被切割成特定形状、散发着微弱柔和绿芒的黑曜石髓碎片沉在药泥中——云无月正尝试从中强行分离、引导出那微乎其微、极不稳定的“创世意志”能量,融入药浴。
“入药浴!” 云无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岩蜥和土狼合力,将几乎虚脱的莫离架起,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尤其是那被怨疽侵蚀的右臂,缓缓浸入滚烫的药液之中!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剧烈的反应瞬间爆发!滚烫的药液与莫离右臂散发出的阴寒怨力猛烈冲突!灰白色的寒气与墨绿色的药气激烈碰撞、翻滚,发出刺耳的“滋滋”声!桶内药液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墨绿色与灰黑色疯狂交织、撕扯!
“呃啊啊啊——!!!” 莫离的惨叫声凄厉得变了调!仿佛整条右臂被亿万根冰针和烧红的铁钎同时贯穿、撕扯!他身体剧烈地痉挛、挣扎,岩蜥和土狼几乎按不住!皮肤下的灰黑纹路在药液刺激下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扭曲,试图向未被浸泡的躯干蔓延!
云无月死死盯着药桶,冰蓝的眸子映照着桶内混乱的能量冲突。她双手十指翻飞如蝶,不断凌空勾勒着引导和稳定能量的符文,强行压制着药液中那缕微弱绿芒(创世意志)的狂暴,引导其缓缓靠近莫离的右臂。
当那缕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绿芒,终于接触到莫离右臂皮肤下疯狂蠕动的灰黑怨疽时——
轰!
莫离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无声的惊雷!
他“看”到了:自己右臂的经脉血肉,仿佛化作一片被冰封万载的死亡冻土!无数灰黑色的、如同荆棘藤蔓般的怨疽之力深深扎根其中,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生机和命魂之力!而在那冻土深处,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碧绿嫩芽(创世意志)艰难地破开冰层,散发出温暖却脆弱的光。然而,这光芒刚一出现,周围的灰黑荆棘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疯狂地缠绕、撕咬、吞噬!每一次吞噬,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药桶内,墨绿色的药液翻腾得更加剧烈,灰黑色的寒气与那微弱的碧绿光芒交织、湮灭,发出更加刺耳的锐鸣。莫离的身体在剧痛中绷紧如弓弦,青筋暴突,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冰渊中沉浮,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冻结、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药液终于缓缓平息下来,墨绿色变得浑浊黯淡,桶底那几块黑曜石髓碎片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为灰白的废石。滚烫的药液温度也降了下来,变得温凉。
莫离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瘫软在岩蜥和土狼的支撑下,被缓缓抬出药桶。他双目失神,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右臂的绷带早已在挣扎中散开,暴露出的皮肤上,那灰黑色的纹路似乎……稍稍黯淡了一丝丝?但依旧清晰可见,如同烙印在血肉骨骼中的诅咒,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滞涩感。整条手臂冰冷僵硬,仿佛不属于自己,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云无月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脸色比莫离好不了多少,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颊边。她看着莫离那条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右臂,冰蓝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无力感:
“怨疽…已深入骨髓,与你的命魂经络纠缠如跗骨之蛆。药石之力,加上这点微末的创世生机…只能暂时压制其扩散的速度,延缓生机被吞噬的过程。”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常规手段…拔除无望。”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淹没了安全屋的角落。岩蜥和土狼看着莫离那条废掉的右臂,眼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力。
就在这时。
石床上,如同濒死般的莫离,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失神的独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极其顽固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燃起!
剧痛依旧撕扯着他的神经,右臂的冰冷和麻木如同沉重的枷锁。但比这更沉重的,是赤枭燃尽前的怒吼,是石魁(阿土)灰飞烟灭的决绝,是红蝎被碾成石粉的凄惨,是百里青那张染血战帖上刺骨的杀意!是那柄悬在头顶、名为“锁灵柱”的毁灭之刃!
不能停!不能倒下!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和冰冷的刺痛,却强行压下了喉咙里的呻吟。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所有的意志灌注于那条被怨疽侵蚀、冰冷如铁、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
肌肉在绷带下剧烈地痉挛、颤抖,如同垂死的蛇在挣扎!皮肤下的灰黑纹路在意志的冲击下疯狂地蠕动、凸起!刺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
“呃啊——!” 伴随着一声从灵魂深处挤出的、混合着剧痛与极致不甘的嘶吼,莫离那条被怨疽蚀骨的右臂,竟然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一寸一寸地…抬离了冰冷的石床!
手臂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承受着万钧重压。冷汗瞬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那双独眼,却死死地、如同燃烧的炭火般,死死地盯住了云无月,也仿佛穿透了安全屋厚重的石壁,望向了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大比擂台!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带着血沫和碎骨般的决心,硬生生磨了出来:
“大比…必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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