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破开最后一层云雾时，陆明宇终于看清了青云宗的全貌。七十二座山峰如青玉笋般刺破云海，峰间架着流光溢彩的虹桥，偶有御剑修士踏光而过，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灵风——这便是他曾在画册上见过的仙门盛景，此刻却真实地铺展在眼前，比想象中更令人心折。
“下来吧。”冯执事的声音将他从怔忡中唤醒。飞舟已落在云阙峰下的白玉广场，广场边缘立着块丈高的石碑，上面“青云宗”三个篆字流转着金芒，竟是用上品灵石粉末勾勒而成。
陆明宇跟着两人踏上石阶，每一步都踩在灵气凝结的光晕上。石阶两侧的古松似有灵性，枝叶会自动避开行人，松涛声里隐约藏着口诀韵律，守器灵在识海惊叹：“这是‘万木朝春阵’，能滋养神识，寻常修士在此地打坐一日，抵得外界三日苦修。”
越往上走，灵气越发浓郁，陆明宇丹田内的灵力竟开始自行流转。他悄悄运转《青云基础诀》压制，却被冯执事一眼看穿：“无需拘谨，云阙峰的灵气最是温和，正好让你适应宗门环境。”
大殿门前的两名黑衣修士见到冯执事，腰间令牌同时亮起青光。陆明宇注意到，他们令牌上的纹路与王辰腰间的略有不同，守器灵解释：“那是内门弟子的‘青冥令’，比外门的‘引气令’多了三道禁制。”
踏入大殿的瞬间，陆明宇只觉神识被一股温和之力包裹。殿中列坐的十几位黄衣修士同时看来，目光里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却又恰到好处地不会伤人——这是修仙者探查修为的常用手段，既显实力，又不失礼数。
“冯师弟辛苦。”主位上的青衫老者抚须微笑，他便是青云宗掌门汪玄真人，“这位便是陆明宇？”
陆明宇依着来时冯执事教的礼节，躬身行礼：“晚辈陆明宇，见过掌门真人，见过各位仙师。”他刻意收敛了灵力，只显露出聚气三层的修为。
冯执事将深谷相遇、灵根初测的经过简述一遍，最后补充道：“此子经脉奇特，能同时容纳五行灵气，只是不知具体灵根属性。”
汪玄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哦？且让老夫一观。”他指尖弹出一缕青芒，落在陆明宇手腕上。陆明宇只觉一股清凉灵力游走全身，所过之处，丹田内的五色灵力竟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其中金色与蓝色两股尤为活跃。
“金、水双灵根？”汪玄真人眉头微蹙，指尖青芒再盛，“不对……”
片刻后，他收回灵力，神色古怪：“老夫竟看不出虚实。魏师弟，你精通灵根辨识，你来试试。”
左侧一位白发老者应声而出，取出块巴掌大的测灵盘。盘上刻着五行符文，中心凹槽里嵌着块乳白色晶石。“将手放在晶石上。”老者声音沙哑。
陆明宇依言照做，刚一接触晶石，测灵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五彩霞光，金、木、水、火、土五道光芒同时亮起，竟分不清主次。更诡异的是，木、火、土三色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
“五行俱全？”殿中响起一片抽气声。
修仙界以单灵根为尊，双灵根次之，三灵根已是凡品，五行杂灵根更是被视作“废根”，百年难有筑基希望。可陆明宇这情况又不同，三道光芒虚浮不定，倒像是……
“难道是虚灵根？”魏姓老者失声惊呼，“典籍记载，虚灵根者表面五行俱全，实则有三至四道为虚像，修炼速度堪比双灵根，更能兼容多种功法！”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纷纷动容。虚灵根万年难遇，若是真的，稍加培养便是未来的元婴大能！
“我来试试。”右侧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修士走出，他是负责外门考核的郭执事，手中握着块黑色令牌，“此乃‘探灵令’，能测虚实灵根。”
令牌贴上陆明宇掌心的刹那，测灵盘上的光芒骤变：木、火二色瞬间黯淡，土色也淡了许多，只剩金、水二色依旧明亮。
“虚三灵根！”郭执事声音发颤，“是虚三灵根！”
汪玄真人猛地站起身，眼中的激动难以掩饰：“如此天赋，当入内门，由老夫亲自教导！”
“掌门师兄此言差矣。”魏姓老者急忙道，“此子金、水双灵根偏旺，正是炼丹的好材料，该入丹堂！”
“炼丹哪有炼器重要？”马姓中年修士不甘示弱，“金灵根最利控火，来我器堂才是正途！”
殿中顿时吵作一团，各位执事为争抢陆明宇差点动起手来。陆明宇站在原地，心中却一片冰凉——他哪里是什么虚灵根，不过是《阴阳九转诀》能转化五行灵气，又吞过双色朱果改造经脉，才造成了这般假象。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众人闻声骤停，纷纷转身行礼：“见过费师叔。”
来者是位身穿红衫的矮胖老者，面色幽红如炭火，手指关节处布满老茧，腰间挂着个黑漆漆的葫芦。他便是青云宗器堂的太上长老费离，据说已筑基后期，一手“熔天炉”法闻名天武王朝。
“吵什么？”费离的声音像破锣，目光扫过陆明宇时顿了顿，“这娃娃是新入门的？”
汪玄真人连忙解释：“正是，此子疑似虚灵根，各位师弟正商议……”
“虚灵根？”费离嗤笑一声，走到陆明宇面前，突然抓起他的手腕。陆明宇只觉一股灼热灵力涌入，比汪玄真人的探查霸道十倍，丹田内的五色灵力剧烈翻腾，金、水二色险些被压制。
“什么虚灵根，不过是吞了些天材地宝，把灵根洗得杂了些。”费离松开手，语气不屑，“金灵根倒是有几分纯度，勉强能打个下手。”
殿中众人脸色讪讪，却没人敢反驳。费离虽性情古怪，却是青云宗仅有的几位能炼制中阶法器的大师，地位尊崇。
“费师叔的意思是……”汪玄真人试探着问。
“这娃娃我要了。”费离不容置疑道，“器堂正好缺个拉风箱的小童，就让他跟我去吧。”
魏、马二位执事还想争辩，却被费离一个眼刀逼退。他从袖中掏出块赤色令牌扔给陆明宇：“拿着，跟我走。”
令牌入手滚烫，正面刻着个“器”字，背面是座熔炉图案，正是器堂弟子的标识。陆明宇握紧令牌，向汪玄真人等人躬身行礼，默默跟上费离的脚步。
走出大殿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魏姓老者的抱怨：“费师叔也太霸道了，就算不是虚灵根，双灵根弟子也不该去拉风箱……”
费离脚步不停，冷哼道：“一群蠢货，那娃娃经脉里藏着股阴寒灵力，炼丹只会炸炉，不去炼器堂难道去养灵兽？”
陆明宇心中一惊——这位费长老竟能看出他体内的太极真气！
跟着费离踏上另一座山峰，陆明宇才发现这里与云阙峰截然不同。没有虹桥流水，只有遍地黑石，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峰顶矗立着座巨大的青铜熔炉，炉口吞吐着丈高的火焰，竟是由地火灵气凝聚而成。
“以后你就住这儿。”费离指着熔炉旁的一间石屋，“每日寅时起，用灵力拉风箱，午时给炉壁浇水降温，戌时清点矿石。做得好，每月赏你一块下品灵石；做不好，就扔你进炉子里当燃料。”
说完，他扔过来一把沉重的铁钳，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洞府，再也没露面。
陆明宇看着那把比自己还高的铁钳，又看了看那座望不到顶的熔炉，突然笑了。拉风箱也好，清点矿石也罢，至少暂时避开了内门的纷争。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玄铁矿，有这座地火熔炉在，或许能提前将锁灵阵阵盘炼制出来。
守器灵在识海打了个哈欠：“看来咱们得暂时当一阵子铁匠了。”
陆明宇扛起铁钳走向风箱，指尖的赤色令牌微微发烫。他知道，从踏入这座山峰开始，他的修仙之路就已偏离了预想的轨道。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名师指导，只有滚烫的熔炉和无尽的矿石。
但这又如何？
他想起秦家庄的泥土，想起落霞谷的晨雾，想起深谷中那柄断裂的飞剑。凡俗也好，仙门也罢，从来都没有坦途。所谓机缘，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烟火里。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熔炉顶端时，陆明宇拉动了风箱。地火灵气顺着风道涌入，在炉中燃起青蓝色的火焰，映照着少年眼中不屈的光。他的仙途，便从这熊熊炉火中，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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