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坐在院角的石墩上,右手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指节上的血已经干了,留下几道暗红的裂痕,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能感觉到筋络里还残留着一股撕扯的痛,像是有细铁丝在血管里来回拉锯。刚才那一拳,七层劲叠出去,他自己也没完全收住力,反震让整条右臂到现在还有点发麻。
他闭上眼,意识滑进灵魂空间。
灰雾中央,小鼎悬着,表面那圈铭文正缓缓转动。他把刚才出拳的记忆投进去,像翻书一样一页页展开。第一层劲怎么起的,腰怎么拧,肩怎么送,气怎么从丹田冲到指尖——每一处细节都被十倍速拉长,反复回放。鼎内的金光顺着经脉路线游走,模拟出劲力的叠加轨迹。他看得清楚,第三层和第四层之间有个微小的断层,气流稍滞,这才导致最后收手时指节崩裂。
“不是打不出,是收不住。”他睁开眼,低声说。
院子里那株狗尾巴草还在,叶片比昨天更挺了些,绿得发亮。他站起身,走到草前,右拳缓缓提起。
这一拳没带风。
他刻意放慢,一寸寸推出,像在推一扇沉重的门。劲力一层层叠上去,第一层破空,第二层渗入草茎,第三层开始震荡内部纤维,第四层往后,全被他死死压在拳面,直到最后一瞬才轻轻一震,将第七层劲如针尖般点出。
草叶猛地一颤,叶尖抖落一滴露水,可茎秆没折,连弯都没弯。
成了。
他低头看拳,掌心发热,但指节没再裂开。刚才那一下,他把反震的力道全压回了自己体内,再顺着经脉一圈圈散开,没让一丝乱流冲上脑门。这招要是再对上张铁匠,一拳下去,对方骨头没事,内脏也只会晃两下,不会吐血。想伤人,能伤;想留手,也能留。
他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那块带金线的石头。石头表面灰扑扑的,可那道金线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活的一样。他用银簪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石头上,金线立刻亮了一下,随即顺着纹路游走,像在回应什么。
意识再次沉入空间。
小鼎转得快了些,金光在鼎内交织,形成一个螺旋状的劲道模型。他把《基础纳气诀》里的拳法动作拆开,一段段投进去——起势、蓄力、发劲、归元。每一段都单独推演,金光在鼎内重组轨迹,把原本粗糙的发力方式一点点打磨。尤其是“发劲”那段,原本只是一股直冲的力,现在被金光拉成七道螺旋,层层嵌套,像拧紧的麻绳。
他看得入神,识海却开始发胀,像是有热铁在脑仁里搅动。推演还在继续,可神识撑不住了。他咬牙稳住意识,左手猛地按住石头,借着金线传来的凉意,把那股胀痛一点点压下去。石头吸了血,金光顺着他的手臂倒流,渗进脑宫,像是一股清泉浇在烧红的铁板上。
鼎内的螺旋劲模型终于凝实,化作一道虚影,直接烙进他的记忆。
他睁开眼,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知道,这不再是“拳法”,而是“拳意”。别人练拳是照本画科,他练拳是用空间把最基础的东西重新造一遍。七重暗劲,不再是临场爆发的侥幸,而是能收能放、能伤能护的杀招。
他站起身,刚想再试一拳,院外传来脚步声。
是昨天那两个孩子,大的拉着小的,瘸腿的弟弟走得很慢,可脸上多了点血色。哥哥看见陈凡,立刻停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陈……陈哥。”他声音有点抖,“我弟弟昨晚睡了一觉,腿没那么疼了。”
陈凡点点头,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孩子的伤腿。皮下的淤血还在,可肿已经消了些。他知道,这是昨晚那一缕灵气起的作用,虽然微弱,但确实在修复。
“你还敢来?”他问。
男孩低下头,“我……我没别的地方去了。镇上的郎中说,这腿废了,以后只能拄拐。”
陈凡没说话,从怀里掏出石头,又划破指尖,把血滴在上面。意识沉入空间,小鼎缓缓旋转,金光在鼎内缠绕,慢慢凝成一道细流。他把这股流引出来,顺着指尖送进孩子腿里。
这一次,他没用拳劲,而是反向操控——把七重劲中的最后一层“收束劲”反过来用,把爆发的力道转成渗透的流。一缕一缕,像织布一样,把灵气送进断裂的筋络里,一点点化开淤血。
孩子身子一震,小声“啊”了一下,可没喊疼,反而睁大了眼,“暖……好暖和。”
陈凡没停。
他知道这招不能快,快了就是伤人。他得把劲力压到最细,像针一样精准,不能偏一丝一毫。足足半炷香,他才收手,额头上又是一层汗。
孩子试着站了站,虽然还是瘸,可能自己撑住身体了。
“明天再来。”他说。
男孩眼眶一红,拉着弟弟就要跪。陈凡伸手拦住,一把把他们扶起来。
“别跪。”他说,“有伤就来,我不赶人。”
兄弟俩走远了,陈凡站在院门口,低头看自己的手。
刚才那一缕灵气,和打拳时的劲不一样。拳是破,是杀;这一缕是养,是生。可它们的根是一样的——都是从丹田出来的真气,都是靠呼吸、腰转、气沉来控。差别只在“意”上。你想伤人,劲就爆;你想救人,劲就渗。
原来劲力不是非黑即白。
它能杀人,也能活人。
他回到院中,面对狗尾巴草,缓缓抬拳。
这一拳,他没用七重劲,而是只出了第三层。拳风掠过草叶,绿光一闪,叶片轻轻一抖,随即长高了一截。
他没停。
一拳接一拳,慢打,稳打,每一拳都带着不同的“意”——有时是破,有时是护,有时是养。拳影翻飞,劲力在空中交织,草叶一次次震动,绿光越来越盛,竟在寒冬里抽出了一片新叶。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挨打的陈凡了。
他能把最简单的拳,打出七层劲,打出灵气波动,打出能破敌、能疗伤、能改命的道。
他停下,喘了口气,低头看草。
叶片上,一滴露水缓缓滑落,砸进土里。
他的右手指节又裂开了,血顺着拳面流下,滴在石头上。金线猛地一亮,像是回应什么。他没擦,也没包扎,只是把石头攥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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