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上的交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悄然扩散。北戎使团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一连两日,皆按部就班地参与礼部安排的参观、会谈活动,兀术哈更是表现得谦逊有礼,对天朝文化赞不绝口。
然而,东宫的警惕并未放松。荆锋派出的暗哨回报,四方馆夜间时有不明身份之人出入,虽行事隐秘,但难逃天罗地网般的监视。
这日,宫中传来消息,言及御花园中牡丹、芍药正值盛期,陛下虽不能亲临,特恩准北戎使团入园观赏,由太子与太子妃陪同。
沈静姝接到消息时,正与萧景珩在书房对弈。她执白子,轻轻落在一处关隘,抬眸道:“御花园赏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景珩黑子落下,封住她的去路,唇角微勾:“孤亦作此想。四方馆人多眼杂,他们难以施展。御花园地域开阔,亭台水榭众多,正是‘偶遇’与‘意外’的好去处。”
“夫君打算如何应对?”
“既然他们想演,我们便奉陪到底。”萧景珩眸光深邃,“正好,也让他们亲眼看看,我大周宫廷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撒野之地。姝儿,届时你跟紧我,无论发生何事,皆以自身安危为重。”
沈静姝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翌日,御花园内果然百花争艳,尤其是那一片魏紫姚黄的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曲径通幽处,流水潺潺,假山叠嶂,景致宜人。
萧景珩与沈静姝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侍卫。兀术哈与巴鲁特等人紧随其后,表面上陶醉于美景,目光却不露痕迹地四处打量。
行至一处水榭,众人停下歇息。宫人奉上香茗点心。兀术哈品了一口茶,赞道:“天朝之物,果然样样精致,连这茶水都如此清香甘醇,非我北戎粗茶可比。”
萧景珩淡然道:“贵使喜欢便好。”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自不远处假山后传来,如泣如诉,婉转动人。众人皆被琴声吸引。兀术哈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故作好奇道:“不知是何人在弹奏?琴技如此高超,令人神往。”
一旁引路的礼部官员忙解释道:“回贵使,应是宫中乐坊的女史在此练习。”
“哦?”兀术哈起身,拱手对萧景珩道,“殿下,外臣粗通音律,对此妙音心向往之,不知可否近前一观?”
萧景珩与沈静姝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明了,好戏开场了。他微微颔首:“既然贵使有如此雅兴,便一同前去看看吧。”
众人循着琴声,绕过假山。只见一座小巧的凉亭内,一名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正低头抚琴,身姿窈窕,侧影优美。琴案旁,还摆放着一卷翻开的书册。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惊慌抬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见到太子与太子妃,更是吓得连忙起身跪拜:“奴婢不知殿下、娘娘驾到,罪该万死!”声音如出谷黄莺,带着一丝楚楚可怜。
沈静姝目光扫过那女子,又瞥了一眼她琴案旁那本书——竟是一本《北戎风物志》。她心中冷笑,安排得倒是周全。
兀术哈果然被那本书吸引了注意力,惊讶道:“这位姑娘竟对我北戎风物感兴趣?”
那女子怯生生地回道:“奴婢……奴婢只是好奇,随手翻翻……”
兀术哈叹道:“不想天朝宫中,竟有如此关心外邦之事的女子,实属难得。”他话里有话,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沈静姝。
萧景珩面色不变,沈静姝却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大周海纳百川,宫中女子读书明理,知晓天下事,亦是常情。不止北戎,西夷、南诏、东瀛诸国风物志,宫中藏书阁内皆有收藏。若贵使有兴趣,本宫可命人取来,供贵使参阅。”她三言两语,便将这刻意安排的“特殊兴趣”,化解为天朝上国博采众长的平常之事。
兀术哈噎了一下,干笑道:“太子妃娘娘说笑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名抚琴的宫女在起身时,似乎因为惊慌,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竟直直地向站在水榭栏杆旁的沈静姝倒去!她手中还下意识地挥舞着,那尖锐的指甲眼看就要划到沈静姝的脸颊!
“娘娘小心!”身旁的碧玉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保持警惕的萧景珩手臂一揽,已将沈静姝稳稳带入自己怀中,侧身避开。同时,荆锋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扣住了那宫女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前扑之势,又未伤她分毫。
那宫女摔倒在地,花容失色,簌簌发抖。
巴鲁特在一旁看得分明,粗声粗气道:“不过是个意外,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意外?”萧景珩搂着沈静姝,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宫女和兀术哈,“殿前失仪,冲撞储妃,按律当杖责三十,逐出宫廷。”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荆锋,将人带下去,交由内务府严加审问,看看这‘意外’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是!”荆锋毫不客气地将那瘫软的宫女拖走。
兀术哈脸色微变,忙打圆场:“殿下息怒,想必这宫女确实是无心之失……”
“是否无心,审过便知。”萧景珩打断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兀术哈,“孤的太子妃,不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及分毫。贵使,可明白?”这话已是毫不客气的警告。
兀术哈在他逼人的目光下,竟感到一丝压力,只得躬身道:“是,是外臣失言了。”
经此一事,赏花的气氛彻底被破坏。北戎使团众人皆有些讪讪,之前的盘算显然落空,还碰了一鼻子灰。
萧景珩无意再多留,淡淡道:“看来今日贵使并无赏花雅兴了,孤与太子妃便先行回宫了。礼部官员,好生送贵使回四方馆。”说罢,拥着沈静姝,径直离去。
回到东宫,萧景珩立刻下令彻查那名宫女背景。果然,不出半日,暗卫回报,此女入宫前家境贫寒,其父嗜赌,欠下大笔债务,近日却突然还清,资金来源不明,且有人曾见她与四方馆外围的杂役有过接触。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萧景珩面色冷峻,“先是言语试探,后是美人计,再制造‘意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静姝倒是平静,为他斟了杯茶:“他们越是心急,越说明我们的策略有效。想必兀术哈已经收到我们‘有意接触其他王子’的风声了,这才狗急跳墙,想在我身上制造事端,扰乱夫君心神,甚至败坏我的名声。”
萧景珩接过茶盏,握住她的手,心疼又庆幸:“今日幸好无事。”他眼神一厉,“既然他们先动了手,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传令下去,将我们‘有意加强与北戎三王子对手贸易’的消息,放得更真切些!”
御花园的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浪涛才刚刚开始涌动。双方的暗战,因这一次失败的算计,悄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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