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宝的象牙扇裂开那道缝隙时,我正将《农政全书》合上。绿芜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未及通报便直接入内,袖中桑皮纸条轻放案角。
“西华门截下的药材确系出自金府。”她声音压得极低,“掌柜供出,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均有管家亲自送药入城,名目是‘安神补气’,实则夹带蛊砂。”
我指尖点在纸条边缘,不动声色:“查过他最近三日与军方往来没有?”
“查了。”绿芜递上另一份密报,“兵部偏院近五日内,赵铁衣出入七次,每次皆避禁卫耳目。最后一次是在今晨辰时,他与三位边军宿将闭门议事半个时辰,内容未录,但散场后一名参军被调往南疆屯田司,即刻启程。”
我目光微凝。
赵铁衣自入宫为皇夫以来,表面顺从,行事低调,唯独在军务上屡屡发声。前几日我还命他加入军事改革小组,他当殿叩首谢恩,言辞恳切,称愿为陛下分忧。可如今看来,那番忠诚不过是一层薄纱。
“他今日可还上过折子?”我问。
“有。一份请增北境烽燧了望卒额,理由是防敌游骑突袭。”
我冷笑一声。北境朔云口刚报敌情,他便顺势添兵,看似忠谨,实则步步为营——若真增兵,必由他亲信接管,届时边军体系再被渗透一层。
“传令暗卫营。”我提笔蘸墨,在空白奏片背面写下一行小字,“派一人伪装成工部低阶文书,混入兵部偏院外围值夜房,听清每一次密会人员名单、言语要点,不得现身,不得惊动。”
绿芜接过纸条,欲退。
“等等。”我抬眼,“另调两名懂唇语的影卒,盯住赵铁衣私宅后巷。他若夜间会客,必走暗门。”
她领命而去。
我起身踱至御屏前,拉开底层抽屉,取出一本灰色册簿,封皮无字,只有一枚铜钉斜嵌右上角。翻开第一页,便是七位皇夫的姓名与入宫记录。我在“赵铁衣”三字旁画了个圈,又在其下标注“三进偏院,七次换岗”。
片刻后,绿芜再度返回,手中多了一张折叠的油纸。
“暗卫已就位。半个时辰前,赵铁衣召见一名退役校尉,此人曾隶属北境第三营,三年前因顶撞上司被革职。两人在后园枯井旁交谈约一刻钟,内容未闻,但校尉离府时,袖中似藏有纸卷。”
我点头:“他在拉旧部。”
“要不要现在收网?”
“不。”我摇头,“他尚未明发反对军改的奏疏,若此时动手,反让将门以为朝廷打压忠良。我们要等他自己跳出来。”
我回到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书写:
《裁汰边军冗员草案》
一、凡服役满二十年以上、无战功者,俸禄减半,归乡养老;
二、三代世袭武职之家,嗣子承职须经御前比试,不合格者削籍;
三、北境各营每年考绩末等者,整编制裁撤,兵员充作屯田民夫。
写毕,我吹干墨迹,将草案装入黄绸封套,交予绿芜。
“明日午时,让心腹宦官携此件赴醉仙楼饮酒,务求醉后失言,提及‘陛下已批军改首策’。另安排一名已被我们掌握把柄的参军,在邻桌抄录全文,故意暴露给赵铁衣的眼线。”
“是。”
我又取另一纸,写:“流言四起:摄政王萧绝将于半年内整顿京营,换将过半,旧部一律调离中枢。”
“这句也放出去。”我说,“但不可署名,只许口头传播,茶肆酒坊皆可。”
绿芜迟疑:“若赵铁衣不信呢?”
“他会信。”我淡淡道,“恐惧从不源于真相,而源于未知。当他发现身边老将接连被调、账目被查、亲信失踪,哪怕一句风声,也会变成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退出后,我独自坐于灯下,翻看今日各部呈报。
戌时三刻,绿芜再次入殿。
“醉仙楼消息已散,参军抄本被一名赵府家丁模样的人夺走。流言也在三处军营茶棚传出,有士兵议论纷纷。”
我颔首。
亥时整,第二波密报送来:赵铁衣未归寝宫,而是返回私宅,连夜召集七名边军宿将,会议持续至今。
子时二更,绿芜第三次现身,面色微紧。
“会议仍在继续。暗哨回报,赵铁衣拍案怒斥‘陛下欲削我将门根基’,并拟联名奏疏,要求暂缓军改,重审兵权归属。为首三人分别是原北境副将李崇山、京畿左卫指挥使周延年、神机营都虞候沈??。”
我提朱笔,在名册上圈出三人姓名。
“这三位,明日早朝前调任南疆屯田司,诏书即刻拟好。”
我又划去二人:“查其近三年军饷账目,若有缺额,按律问罪,稽查司今夜就动。”
绿芜顿了顿:“若他们抗旨?”
“不会。”我合上名册,“他们以为自己在反抗改革,其实只是走进了我设好的局。真正要动的不是制度,是人心。”
她退下。
我端坐案前,灯火映照着墙上悬挂的全国舆图。北境一线,数十个红点标记着关隘与驻军位置。我的目光落在“朔云口”三字上,久久未移。
赵铁衣以为他在保全将门,却不知自己正把整个军事集团推向悬崖。那份虚假草案,不过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人事调动与审计清算的组合拳。只要他敢联名上奏,便是公然结党,届时无需我开口,礼法自有处置。
寅时初,绿芜最后一次入殿。
“赵铁衣散会前下令,所有参会者明日不得缺席早朝,务必携带印信。他还派人快马送往边军旧部,传递‘共守祖制’之语。”
我轻轻抚过案上黄绸封套,嘴角微扬。
“让他们传。”
我提笔写下最后一道指令:
“自明日起,六部轮值增设监察席,凡涉及军务调动、粮饷拨付、将领任免之议,须有御前使列席记录。”
笔尖落下,墨迹未干。
殿外传来更鼓声,三响。
绿芜正欲退出,忽又停步。
“陛下……金府方向刚刚有马车出城,速度极快,车上似有人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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