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合上册子。绿芜进来吹灭了烛火,我起身走向寝殿。
天牢里还亮着一盏油灯。
月涟漪坐在角落,手被铁链锁着,身上披着单薄的囚衣。狱卒端来一碗冷饭,放在木托盘上,从门缝推了进去。
“今日又下雨了。”狱卒低声说,“我这左手老伤,疼得睡不着。”
月涟漪抬眼看他。那眼神不像将死之人,反而很平静。
“你若信我,我能让你以后不再痛。”
狱卒冷笑:“你都要死了,还能做什么?”
“我虽被困在此地,但有些东西,只有我知道。”月涟漪声音低,却清晰,“你可知道蛊术不仅能害人,也能救人?蚀骨之痛,正是它最擅长化解的。”
狱卒没动,手指却微微抖了一下。
“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你不信没关系。”月涟漪缓缓靠向墙角,“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女儿今年五岁,住在城南槐树巷。再过三个月就是春疫高发期,孩子最容易染病。而我能保她三年不染瘟气。”
狱卒猛地抬头。
“你想拿家人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月涟漪摇头,“我是交易。你帮我送一样东西出去,我就给你解痛之法,也给你护家之诺。”
狱卒沉默了很久。
外面雨声渐大,滴水从屋顶裂缝落进铁盆,发出单调的响声。
“你要我送什么?”
“一张纸。”月涟漪从袖中抽出一条细长的黄纸,已被血浸透半边,“把它放进饭钵底部,带出宫外,送到城南醉梦坊后巷,交给穿灰袍的人。”
“然后呢?”
“然后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月涟漪闭上眼,“那个人会安排一切。你只需要做到三件事:第一,不拆看;第二,不说出我的话;第三,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异样。”
狱卒盯着那碗饭。
他知道这是犯死罪的事。一旦被抓,全家都会被牵连。
但他左手的旧伤在抽搐,每到阴雨天就像有虫在啃骨头。他试过所有药都无效。而女儿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么小,那么弱。
“你说你能救她……真的?”
“我活不过明日午时。”月涟漪睁开眼,“临死之人,骗你做什么?”
狱卒咬牙,终于伸手拿起饭钵。
他把黄纸小心塞进底部缝隙,压紧,不让它滑出来。
“明日换班,我出宫时会经过朱雀桥。”
“那就定在那里。”月涟漪轻声说,“不要回头,不要停留,把饭钵扔进桥下暗渠就行。”
狱卒点头,端起空盘走了出去。
门关上,铁链响了一声。
月涟漪靠回墙上,嘴角轻轻扬起。
他知道,这张纸上写的不是蛊方,而是“乱心蛊”的引术。只要有人按法施术,便能通过接触传播。发作之初只是烦躁易怒,随后逐渐失控,最后彻底疯癫。它不会立刻致死,却能让一座城慢慢陷入混乱。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是复仇,也不是求生。
是让这个国家,在表面安稳之下,一点点崩塌。
次日清晨,我照常起身梳洗。
绿芜进来禀报昨夜无事,各宫安好,龙骑卫巡防如常。我点头,开始处理早朝奏本。
萧绝那边已有消息传来,边防据点人员已定,今日启程前往北境。第一批物资也从内库调出,工匠名单登记完毕,无一遗漏。
一切井然有序。
我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而在宫外,朱雀桥下的暗渠中,一只饭钵静静沉入淤泥。
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灰袍的男人蹲在岸边,用竹竿勾起了它。
他打开饭钵,取出那张血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卷起塞进袖中。
他转身走入小巷,脚步很快。
中午时分,醉梦坊后院的一间密室里,三个身穿黑衣的人围坐一圈。灰袍人将纸展开,放在桌上。
“圣子留下的东西。”他说。
其中一人戴上手套,拿起纸,念出上面的文字。
片刻后,他们同时起身。
一人离开房间,往城东药铺走去。
另一人去了西市集市,混入人群。
第三人则登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落下,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与此同时,天牢内,行刑官带着两名狱卒走进监舍。
月涟漪已经站起,身上换了白袍。
“时辰到了。”行刑官说。
月涟漪点头,主动伸出手腕,解开镣铐。
他走出牢门,脚步平稳,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走到天井中央,跪下。
刀光一闪。
头颅落地。
他的眼睛始终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当天傍晚,城南一家药铺卖出十包朱砂、五根蛇胆草和三瓶蟾酥粉。买药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布衣,说是替师父配驱邪药。
西市一个卖糖糕的老妇突然对客人破口大骂,砸了摊子,被人拉走时还在踢打。
城北一处茶馆里,两个客人因争座位动手,打得头破血流,衙役赶到才分开。
这些事零星发生,没人联想到一起。
直到第二天,类似事件多了起来。
有人在街上无故哭喊,有人撕扯自己衣服,还有人冲进府衙大堂,嚷着“皇帝要杀我”。
百姓开始恐慌。
而此时,我才接到第一份急报:京畿多地出现多人行为失常,疑似中毒。
我看着手中的文书,眉头皱起。
绿芜站在旁边,声音有点发紧:“太医署正在查病因,但目前找不到共同症状来源。”
我放下奏本,走到窗前。
外面天色阴沉,风刮得厉害。
“查最近进出宫的人员记录。”我说,“特别是天牢守卫的轮值情况。”
绿芜应声退下。
我盯着案上的地图,北境据点的位置还标着红点,那是萧绝正在推进的事。
而现在,京城内部却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痕。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还没等我想清楚,第二份急报送来。
西市已有十二人发狂,三人死亡,死前口中吐白沫,双眼翻白,临终前只重复一句话:
“血纸……传下去……”
我猛地抬头。
血纸?
这两个字让我心头一跳。
我立刻召见负责天牢交接的总管太监。
他战战兢兢进来,说月涟漪行刑前一切正常,狱卒按时换班,无人擅离职守。
“饭食是怎么处理的?”我问。
“按例收回,统一焚毁。”
“有没有漏掉的?”
他想了想:“有个饭钵昨天没找到,可能是哪个狱卒忘了交。”
我盯着他:“哪个狱卒?”
“李三……今天早上告病没来当值。”
我立刻下令:“去他家,把他抓来审问!”
半个时辰后,龙骑卫回报:李三家中无人,邻居说他昨夜冒雨出门,再没回来。他妻子说他曾提过要去朱雀桥办件事。
我站起身,走到舆图前。
朱雀桥位于内城与外城交界,连接南北要道,每日人流极多。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流出……
我正想着,司星辰匆匆赶来。
“陛下!”他脸色发白,“钦天监观测到,昨夜子时,紫微垣偏移一度,荧惑入太微西垣——主宫中阴谋泄露,民间将起大乱!”
我没说话。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月涟漪,临死前做了什么?
我转身抓起笔,写下一道密令:封锁四门,严查所有出入者,重点搜寻携带黄纸、血迹物品者,发现立即拘押!
命令刚写完,绿芜冲进来。
“城东又有一家人集体发狂!他们家里……找到了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纸,上面有字迹——‘引’‘血’‘传’!”
我握紧笔杆。
那张纸的内容我已经猜到。
但它现在在哪?传了多少人?还能不能阻断?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场风暴,已经开始了。
龙骑卫统领跪在殿外请命,我挥手下令出宫缉查。
外面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
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照亮了宫墙外蜿蜒的街道。
一个小孩蹲在屋檐下躲雨,手里攥着一张湿透的纸片,嘴里喃喃念着几个字。
雨水顺着纸角流下,墨迹慢慢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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