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在敖光那间堆满杂物的安全屋里，陆铭在姜炎和玄璃的护法下，开始了艰苦卓绝的适应性训练。过程比他想象中还要折磨人。
首先是信息过滤的难题。 陆铭盘腿坐在一堆废纸箱上，眉头紧锁。他首先要学习的，不是如何“使用”力量，而是如何“关闭”那该死的感知。在姜炎特制的宁神草药辅助下，以及玄璃偶尔释放出的那股能让他头脑一清的冰冷气息帮助下，他总算能勉强将自己从无休无止的“万物絮语”中剥离出来，回归正常的感官世界。但这过程极其耗费心力，感觉就像在清晨的菜市场里强迫自己入睡，每一次成功的“静默”都伴随着精神上的虚脱。
信息过滤稍有成效后，他便开始尝试最基础的精准输出。 他指尖悬着一块路边捡的普通鹅卵石，全神贯注。这次他学乖了，不再幻想什么点石成金，目标降到最低：仅仅是理解这块石头的“结构”，并施加一个最微小的“改变”。他意念微动，体内那股温顺的暖流汇聚指尖，小心翼翼地渗入石块。几秒钟后，光芒散去。石头……还是那块石头。只是颜色似乎通透了一丁点，掂量着……重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几克？
陆铭拿起石头对着灯光仔细端详，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得，忙活半天，合着就给我把密度提纯了？从普通花岗岩升级到……高密度花岗岩？这玩意儿铺马路牙子都嫌硌脚！建木大佬，咱们的创造法则里不包括‘点石成金’这个技能点是吗？”
一旁负责记录数据的姜炎，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冷静分析：“并非不能，从能量层级上看你完全足够。但‘改变密度’是更底层的物质结构重组，而‘变成金子’涉及原子层面的元素转换，是更高级、更复杂的法则应用。你的本能和现有的知识储备，引导能量做了你潜意识里认为‘最简单’、最符合物质基础逻辑的事。”
陆铭哀叹一声，把石头丢到角落：“所以我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物质结构优化仪？女娲娘娘要是知道她的传人毕业设计是搞出一块压咸菜都嫌丑的石头，会不会气得从神话里爬出来清理门户？”
然而，最让他头疼的并非主动施法，而是无处不在的被动生效。 即使他不主动运功，体内溢散的微弱能量也会不受控制地影响周围。他心情稍微放松时，墙角的水泥缝里可能就悄然顶出一株嫩芽；他若是因为训练不顺而心生烦躁，桌上的塑料杯可能就会诡异地浮现出几道仿佛植物脉络的绿色纹路。
“我这以后还敢出门吗？”陆铭看着那个变得“生机勃勃”的塑料杯，一脸绝望，“万一在地铁上打个盹，不小心做了个美梦，醒来发现整车都变成移动生态园了？这算破坏公物还是绿化环境？”
玄璃正安静地坐在一个破旧的垫子上，闭目养神。她换上了陆铭在地摊上买的廉价白色连衣裙，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像误入废墟的精致人偶。但此刻，这人偶并不安稳。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心不时紧蹙，周身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让靠近她几米内的灰尘都沉降下来。陆铭注意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偶尔会无意识地绷紧，仿佛正握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在她脑海中，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愈发清晰的画面：
冰冷而熟悉的九幽战舰廊道，她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其中，目标是舰桥核心。周围是爆炸的火光和能量束射击的呼啸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使命——必须在最后关头阻止某个程序的运行，或者……某个人。
前方，那道迅疾如月光的身影再次出现，正是黛安娜！她们在狭窄的通道中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玄璃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焦灼与决心，必须拦住她！
“让开！”黛安娜的声音冰冷刺骨，手中的武器爆发出耀眼的月华。
“此路……不通！”这是她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最后闪过的，是黛安娜那双充满恨意与决绝的眼眸，以及那句清晰的、如同最终判决般的叱喝：“……为了奥林匹斯的荣耀！你这个……叛徒！”
“叛徒”二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玄璃猛地睁开眼，深紫色的瞳孔中一丝凌厉的银芒闪过，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溢散，让地面结出了一小片薄霜。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最终定格在正担忧地看着她的陆铭身上。
做噩梦了？陆铭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想拍拍她的头，却在接触到她发丝前被那残留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哆嗦，嚯，你这自带空调效果，还是强力制冷模式。
玄璃没有躲闪，只是仰头看着他，眼中的凌厉慢慢褪去，恢复成平时的空洞，然后轻轻了一声。她不会描述那些复杂的画面和情绪，但陆铭的靠近，总能驱散那些记忆碎片带来的冰冷和不安。
没事，梦都是反的。陆铭搓了搓手，哈出口白气，你看我，以前总梦见中彩票，醒来还不是得苦哈哈地还房租。他试图用吐槽驱散她眉宇间那点残留的阴霾，心里却沉甸甸的。玄璃记忆复苏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这找回的似乎不只是身份，还有沉重的宿怨和痛苦。他暗自握了握拳，不管她过去是谁，现在是他陆铭捡回来的，就得护着。
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味飘了过来，像是一百种草药混合了过期蜂蜜又在三伏天闷了半个月后爆炸的味道。
呕...陆铭差点没背过气去，姜炎！你又炸炉了？！这次炼的是生化武器还是驱蚊液啊？
仓库另一头，用砖头垒了个简易灶台的工作区，姜炎正顶着一头被熏得微卷的头发，灰头土脸地从一阵五彩斑斓的烟雾中探出头来，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几颗色泽诡异、冒着细密气泡的泥丸。
什么炸炉！不懂别瞎说！姜炎双眼放光，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看到没！建木能量果然是神物！我成功把生生造化丹的活性提升了三倍！呃...虽然形态和气味暂时还没能完美控制...
他献宝似的跑到陆铭面前，拿起一颗丹药：来来来，老陆，尝尝鲜！保证让你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陆铭看着那颗仿佛有自己生命在微微搏动的泥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谢谢，不用，我感觉我还能再苟五百年。他指着丹药表面偶尔凸起又陷落的小气泡，而且你这丹药...它好像在呼吸啊兄嘚！这真的符合食品药品安全管理条例吗？
你懂什么！这是生命力的体现！姜炎不满地嘟囔，随即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不过...副作用方面，确实还有一点点...小小的...亟待优化的空间。
为了证明药效，他目光扫视，最后落在了墙角正在打盹的土狗身上。他蹑手蹑脚地掰下一小点丹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进了狗嘴里。
土狗惊醒，茫然地咂咂嘴。三秒后，它突然一个激灵站起来，眼神变得异常，然后开始绕着仓库中央一根承重柱，以一种极其标准、充满韵律感的步伐，一圈、两圈、三圈...跳起了某种疑似华尔兹的舞蹈，步伐精准，姿态...妖娆。
陆铭：......
玄璃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很有趣。
跳了足足五分钟，土狗才一个趔趄停下来，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茫然，夹着尾巴溜回角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集体幻觉。
看！效果显着吧！姜炎一脸自豪，活力是不是特别充沛？
陆铭面无表情地鼓掌：嗯，充沛到可以去参加《汪汪队立大功》文艺汇演了。下次能不能优化一下，让它直接帮我们把房租赚了？
姜炎挠了挠被熏黑的脸，嘿嘿傻笑：我尽量，我尽量。还有个清心明智丸，效果也不错，就是试药的那几只耗子现在逮着东西就啃，边啃还边念叨知识就是力量，特别热爱学习...
陆铭扶额，感觉队友一个失忆，一个像搞非法人体试验的，这团队前途真是一片。
他不再理会还在对丹药进行临床观察的姜炎，走到玄璃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昨天便利店打折买的巧克力棒，拆开递给她。
玄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她接过巧克力，小口小口地咬着，腮帮子很快鼓了起来，满足地眯起眼，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寒意都融化了不少。
看着她这容易满足的样子，再想到她记忆中那些刀光剑影、星际战舰，陆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戳了戳口袋里安静如鸡的玉琮，低声吐槽：我说玉琮老兄，你好歹也是个上古神器，除了当个导航仪和电灯泡，能不能给点力，比如...开个会员，解锁个记忆修复功能啥的？
玉琮毫无反应。
得，指望不上你。陆铭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小口啃着巧克力的玄璃身上，眼神变得坚定。
不管她曾经是谁，背负着什么，那个在巷战里把他护在身后，会因为一根巧克力棒就开心半天的玄璃，是真实存在的。他要护着的，就是这个玄璃。
慢慢想，不急。他轻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有我在呢。天塌下来...嗯，先让姬承那种高个子顶着，顶不住咱们再跑。
玄璃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只是停下咀嚼，侧过头，用那双清澈的紫瞳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继续低头，专注地对付剩下的巧克力。
仓库外，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仓库内，一个吐槽役在规划着如何用鸡肋能力发家致富，一个炼丹师在致力于开发更多副作用清奇的产品，一个失忆少女在甜食中寻找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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