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岩城已有半月余。
龙啸天与苏若雪一路向北,穿越了数片荒芜的戈壁与险峻的山脉。越是深入北域,人烟便越是稀少,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苍凉古老的蛮荒气息,灵气也变得更加狂暴紊乱,寻常修士在此地修炼,事倍功半。
但这对龙啸天而言,却并非坏事。《万煞融炉秘典》霸道无比,对于灵气的属性并不挑剔,无论是清气、浊气、煞气、阴气,皆可纳为资粮,此地灵气虽狂暴,却胜在总量磅礴,反而让他炼化出的寂灭魔元更添几分凶戾与强悍。
他的修为,在离开黑岩城时便已稳固在筑基初期巅峰,经过这半月不断赶路与偶尔猎杀拦路妖兽的磨砺,已然触摸到了筑基中期的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便可突破。
苏若雪在他的庇护与资源倾斜下,进步亦是神速,已然达到了炼气期大圆满的境界,距离筑基也只差临门一脚。她身具玄阴灵体,在此地阴寒之气较浓的区域,修炼起来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感。
这一日,两人行至一片名为“葬龙岭”的巨大山脉外围。据残缺的地图与沿途打听得来的只言片语显示,穿过这片山脉,便能抵达北域较为着名的混乱区域——“血戈荒原”,那里宗门势力薄弱,散修、流寇、异族混杂,是真正的法外之地,也是龙啸天计划中暂时落脚、积蓄力量的地方。
葬龙岭地势险恶,古木参天,怪石嶙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异气味,更深处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妖兽咆哮。
“啸天,地图上标注,穿过葬龙岭最近的一条路,需要经过一处名为‘地龙峡’的险地。据说那里盘踞着一头相当于筑基后期的‘玄甲地龙蜥’,凶悍异常,过往修士多有陨落。”苏若雪展开一张泛黄的兽皮地图,纤指指向其中一处被用朱砂重点标记的峡谷区域,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筑基后期妖兽,其实力堪比人类筑基后期修士,甚至因其皮糙肉厚、天赋神通诡异,往往更难对付。
龙啸天目光扫过地图,又抬眼望向远处那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连绵山岭,破妄之瞳微微流转,隐约能“看”到那地龙峡方向,有一股沉浑厚重、带着浓郁土腥气的妖力冲天而起,确非易与之辈。
“绕路需要多花费至少一月时间,且其他路径也未必太平。”龙啸天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头筑基后期的畜生,还拦不住我的路。正好,取其妖丹与精血,可助你稳固境界,尝试冲击筑基。其鳞甲骨骼,亦是炼器的不错材料。”
他如今身负寂灭魔帝传承,战力远超同阶,正需要强大的对手来磨砺己身,验证所学。一头筑基后期的妖兽,正合适。
苏若雪见他心意已决,且信心十足,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运转灵力,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不再耽搁,身形化作两道流光,径直投向那凶名在外的地龙峡。
越是接近地龙峡,周围的植被便越是稀疏,地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遍。空气中弥漫的土腥气与威压也越发浓重,寻常鸟兽绝迹,一片死寂。
穿过一片乱石嶙峋的隘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巨大、深邃的峡谷出现在两人面前。峡谷两侧岩壁陡峭,布满了巨大的爪痕与撞击的凹陷,显示出此地主人恐怖的破坏力。峡谷深处,隐隐传来沉闷如雷的呼吸声,带着令人心悸的节奏。
龙啸天停下脚步,破妄之瞳全力开启,幽暗的漩涡在眼底深处缓缓旋转,视线穿透谷口弥漫的尘霾与妖气,直抵峡谷最深处。
只见在那峡谷尽头,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赫然在目。洞口趴伏着一头庞然大物!其身长超过十丈,形似巨蜥,但周身覆盖着房屋大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厚重土黄色鳞甲,脊背上生有一排狰狞的骨刺,一条如同钢鞭般的巨尾无意识地扫动着,轻易地将身旁的巨石抽得粉碎。硕大的头颅上,一双灯笼大小的暗黄色竖瞳半开半阖,鼻息喷吐间,带起两道土黄色的烟尘。
正是那头玄甲地龙蜥!其散发出的妖力波动,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的顶峰,距离结丹恐怕也只有一步之遥!
在龙啸天目光投去的刹那,这头沉睡中的凶兽似乎有所感应,那半开半阖的竖瞳猛地睁开,凶戾的目光瞬间锁定峡谷入口处的两个不速之客!
“吼——!!”
被惊扰的玄甲地龙蜥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开来,震得整个峡谷嗡嗡作响,两侧岩壁簌簌落下碎石。它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四肢着地,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龙啸天二人猛冲过来!大地在其脚下剧烈震颤,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坑洞。
“若雪,退后,护住自身!”
龙啸天低喝一声,非但不退,眼中反而燃起炽热的战意!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息轰然爆发!漆黑的寂灭魔元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将他映衬得如同一尊自九幽踏出的魔神!
面对狂奔而来的巨兽,他右手握拳,体内《寂灭魔经》疯狂运转,拳锋之上,幽暗魔元急速凝聚、压缩,散发出令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恐怖波动!
“寂灭……魔拳!”
他一拳轰出!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毁灭力量!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拳罡,如同撕裂夜空的流星,所过之处,空气被排空,发出刺耳的音爆,径直轰向玄甲地龙蜥那布满鳞甲的头颅!
感受到那黑色拳罡中蕴含的致命威胁,玄甲地龙蜥冲锋之势微微一滞,暗黄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惊惧,但它凶性已被彻底激发,巨口张开,喉咙深处土黄色光芒疯狂汇聚!
“轰!”
一道凝练无比、带着沉重如山意志的土黄色能量光柱,自其口中喷吐而出,与龙啸天的寂灭魔拳狠狠对撞在一起!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峡谷!黑黄两色的能量疯狂交织、湮灭,形成一道毁灭性的冲击波,向四周急速扩散!苏若雪早已退至远处,撑起一道冰蓝色的灵力护罩,仍被那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美眸中满是震撼。
能量中心,玄甲地龙蜥发出的土系吐息,在僵持了数息之后,竟被那充满寂灭意味的黑色拳罡硬生生击穿、瓦解!残余的拳劲狠狠砸在它布满鳞甲的头颅之上!
“嘭!”
一声闷响,如同敲击在万载玄铁之上。玄甲地龙蜥发出一声痛吼,庞大的身躯被砸得向后踉跄数步,头颅上那片被击中的鳞甲出现了细密的裂纹,隐隐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
但它防御力着实惊人,硬抗龙啸天一记寂灭魔拳,竟只是轻伤!
“吼!”受伤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它巨尾如同崩塌的山岳,带着呼啸的恶风,猛地向龙啸天拦腰扫来!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其笨重体型应有的表现!
龙啸天身形一晃,【魔影遁】施展到极致,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巨尾扫过,残影破碎,而他真身已出现在玄甲地龙蜥的侧后方,指尖幽光闪烁,一道凝练的寂灭指风如同毒刺,点向其相对脆弱的脖颈关节处!
“嗤!”
指风命中,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只在其厚重的鳞甲上留下一个白点。这畜生的防御,几乎是全方位的!
玄甲地龙蜥反应极快,猛地扭转身体,一只覆盖着厚重鳞甲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拍下!
龙啸天眼神冰冷,不再与其硬拼防御。破妄之瞳全力运转,玄甲地龙蜥周身妖力流转的轨迹、鳞甲衔接的细微缝隙、旧伤留下的薄弱点……一切尽收眼底!
他身形如同鬼魅,在巨兽狂风暴雨般的扑击、撕咬、甩尾中穿梭不定。【魔影遁】配合破妄之瞳的洞察,让他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同时,他的反击愈发刁钻狠辣!
寂灭魔元或化掌、或凝指、或为刀罡,不再追求正面硬撼,而是专攻其妖力运转的节点、鳞甲保护的缝隙、以及关节连接之处!
“噗嗤!”
一道幽暗的掌刀避开厚重的背甲,精准地切入了玄甲地龙蜥前肢与身体连接处的软组织,带起一溜血花!
“吼!”玄甲地龙蜥吃痛,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龙啸天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体内魔元如同沸腾!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周身寂灭之意暴涨,仿佛化身为毁灭的源头!
“魔帝印……镇八荒!”
一方不过尺许大小、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黑暗与死寂的幽暗法印,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形!法印之上,隐约有模糊的魔神虚影咆哮,散发着令万物归墟的恐怖气息!
去!
龙啸天屈指一弹,那方幽暗法印如同穿越空间,无视了玄甲地龙蜥仓促间凝聚在身前的层层土黄色护体妖光,直接印在了它相对柔软的腹部鳞甲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极致的“寂灭”!
被法印击中的那片区域,厚重的鳞甲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瞬间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败、脆弱,然后如同风化的岩石般,悄然化作齑粉飘散!下方的血肉更是直接消融、湮灭,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
“嗷——!!!”
玄甲地龙蜥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为这致命的重创而剧烈抽搐、翻滚,将峡谷两侧的岩壁撞得碎石崩飞!其磅礴的生命力与妖力,正在被那印诀中蕴含的寂灭道则疯狂侵蚀、瓦解!
龙啸天脸色微微苍白,施展这“魔帝印”对他消耗亦是极大。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毫不放松,身形再动,趁其病,要其命!
他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接从那腹部巨大的伤口处,冲入了玄甲地龙蜥的体内!
片刻之后,玄甲地龙蜥翻滚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生机。其暗黄色的竖瞳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龙啸天从其体内破出,手中多了一颗拳头大小、土黄色、蕴含着磅礴妖力与大地精气的妖丹,以及一个用魔元封印住的、装着其心头精血的玉瓶。
他气息有些紊乱,衣衫上也沾染了些许血迹,但身姿依旧挺拔,眼神睥睨。以筑基初期巅峰,越阶强杀筑基后期顶峰、以防御着称的玄甲地龙蜥,此等战绩,若传扬出去,足以震惊整个北域!
苏若雪飞身上前,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的尸体,再看看气息虽略有波动但战意昂扬的龙啸天,美眸中异彩连连,充满了自豪与倾慕。
“我们进去看看。”龙啸天平复了一下气息,目光投向峡谷尽头那幽深的洞穴。能让玄甲地龙蜥这等妖兽盘踞的巢穴,或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两人小心踏入洞穴。洞穴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弥漫着浓郁的土系灵气与妖兽的腥臊气。在洞穴最深处,一堆由各种妖兽骸骨与发光矿石堆积而成的“床铺”上,龙啸天的目光被一株生长在骸骨缝隙中的奇异植物所吸引。
那植物通体呈暗金色,只有三片叶子,形态如同龙爪,叶片上天然生长着玄奥的纹路,散发着精纯的龙气与大地精气。
“这是……龙爪地灵根?”龙啸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此物乃是吸纳龙族血脉妖兽精气与地脉精华而生,是淬炼肉身、提升土系灵根品质的罕见宝药,对苏若雪巩固根基、冲击筑基大有裨益!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株龙爪地灵根连同其根部包裹的泥土一并收起。
就在他收取灵根的刹那,或许是此地浓郁龙气与地脉之力的扰动,又或许是他刚刚经历大战,心神激荡,灵魂深处那枚沉寂的魔种,以及承载着《寂灭魔经》传承的烙印,同时轻微一震!
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记忆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破碎战场,星辰陨落,神魔喋血……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魔影,手持一柄断裂的黑色战戟,独对漫天仙佛神魔,发出震古烁今的咆哮:“尔等视吾为魔……那便让这七界……再无仙!”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滔天的恨意、不屈的战意、以及那誓要颠覆一切的疯狂意志,却深深烙印在龙啸天的心神之中,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七界……无仙……”他低声重复着这残破的话语,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这已不是第一次接收到前世的记忆碎片,但这一次,似乎触及到了更深层的因果。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这“魔帝”的身份,所牵扯的,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巨大和可怕。这北域,这人界,或许真的只是起点。
“啸天,你怎么了?”苏若雪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龙啸天缓缓摇头,将翻腾的心绪压下,目光恢复清明:“无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
他挥手将玄甲地龙蜥最有价值的鳞甲、骨骼、利爪等材料收起,与苏若雪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血腥气的峡谷。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葬龙岭深处,几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若有若无地扫过地龙峡的方向,似乎在探寻着那场短暂而激烈战斗的余波,以及那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
界外的目光,似乎已开始投注于此。北域的风云,将因这条悄然崛起的潜龙,而悄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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