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500百斤麦子在宽阔的院坝里铺了厚厚一层,整整晒了七个日头。
太阳带走了最后一丝水汽,麦粒变得硬邦邦,咬下去嘎嘣脆响。
接下来,便是更繁琐的脱粒和扬净工作。全家齐上阵。
先用大号的竹筛子粗筛,将长麦秆大部分筛出去。
接着换中号的细筛,来回晃动,窸窸窣窣声中,破碎的麦壳和细小的杂质纷纷落下。
但这还不够,要想得到最干净的麦子,还得靠最考验手艺的簸箕“扬簸”。
娘亲苏荷是这方面的好手。只见她取来一个大簸箕,装满初步筛好的麦子,两只手先端平,然后气沉丹田,腰部微微发力。
一只手稳住簸箕前端不动,另一只手则轻柔而坚定地往下压,让簸箕形成一个巧妙的斜面。随即,压下的手稳住,之前不动的手开始重复下压的动作。如此双手交替,起伏有致,簸箕里的麦子便像金色的溪流般缓缓滚动起来。
由于麦粒和麦壳、灰尘的重量不同,在这有节奏的颠簸和微风的作用下,饱满坚实的麦粒渐渐沉向簸箕底部,而轻飘飘的麦壳和碎屑则像被施了魔法般,一点点“走”到了麦子的上面。苏荷看准时机,空出一只手,飞快地将那层麦壳拂去。又对着簸箕猛吹一口气,灰尘瞬间扬出了簸箕。剩下的,便是黄澄澄、粒粒分明,干净得发亮的麦粒了。(看见这场景,林小薇突然想到前世的风车,可是分理粮食的好手。便想下次大堂哥子盛归来,让他帮忙看能不能给做一个?)
这活儿极其耗费臂力和腰力,娘亲和爹爹林大山也轮番上阵,一连干了三四天,才终于将这五百斤麦子打理得干干净净,装进了麻袋。
按照之前的约定,通知了老村长,将那二十斤捐赠给族里的麦种郑重交付。
随后,村里预定了麦种的人家也陆陆续续上门,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五文一斤,一百斤麦种很快被换成了五百个沉甸甸的铜钱。
那个在家里养伤的少年——谢晨,不知怎么也听说了亩产五百斤的奇闻。他拄着拐杖来到院中,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麦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异。
“林叔,”他拿起几粒麦子,在指间摩挲,又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真是……不可思议。
据小侄所知,大景朝农事精耕细作,风调雨顺之年,良田亩产能达到两百斤已是极限,堪称祥瑞。
您家这……五百斤,简直是闻所未闻!”他忍不住再次追问,“林叔,您究竟是如何种出来的?可否传授一二?”
林大山挠了挠头,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实又带点困惑的表情:“小晨啊,真不是叔藏私,叔自个儿到现在还迷糊着呢。”他指了指村长家的方向,“村长叔说,可能是这麦子长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自个儿变了,叫……叫‘异禀’!对,就是这么个词儿!”
谢晨闻言,不再多说,只是将那几粒麦子紧紧攥在手心,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林小薇偷偷观察着他,心里的好奇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
懂朝堂局势,通晓农事,衣着料子虽不张扬却绝非普通人家能用得起,还身受重伤被追杀……这家伙身上谜团太多了。
她真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偏偏出现在青岗林?你有什么目的?”但她知道,他绝不会说。这个少年,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丰收的喜悦过后,新的烦恼出现了。院子里,那堆积如山的麦秆,像一座金色的小山,让林大山和苏荷犯了难。
“这么多麦秆,咱家也没养牛,吃不完啊。”苏荷发愁道。
“送人吧,家家户户这时候都堆着,谁家也不缺这个。”林大山叹了口气。
正当林小薇准备提议,按照老办法,让爹爹把这些麦秆运到田里一把火烧了,既省事还能肥田的时候。
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跳了出来——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见过一种黄褐色的草纸,粗糙得很,但奶奶说,那就是用麦秆做的,专门用来……擦屁屁!
对啊!林小薇眼睛瞬间亮了。比起现在用的硬竹片、干树叶,这种草纸简直是划时代的进步!哪怕粗糙点,那也是纸啊!
她猛地一拍大腿,把爹娘吓了一跳:“爹!娘!这些麦秆别烧!我有大用处!”
说干就干。她立刻化身总指挥:
“爹,您力气大,帮我把这些麦秆全都剁碎,越碎越好!再把咱家那个大黄桶给我刷干净搬出来!”
“娘,咱家灶膛里扒出来的草木灰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苏荷指着墙角那一大堆灰烬:“喏,都在那儿了。”
林小薇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地将草木灰搬到木桶边,加水浸泡,用木棍使劲搅拌,让草木灰充分溶解。这就是最原始的“草碱水”,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呈碱性,可以用来分解植物纤维。
另一边,林大山已经挥舞着铡刀,咔嚓咔嚓地将麦秆铡成了一寸左右的小段。林小薇将这些麦秆段倒入另一个大桶里,用水浸泡,让其充分吸水软化。
接着,她将泡好的草碱水用细布过滤,得到相对澄清的碱液。然后将碱液倒入洗净的大铁锅里,再加入泡胀的麦秆段,点火开煮!
大火烧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碱水翻滚,麦秆在高温和碱性的共同作用下,开始慢慢软化。转为小火后,又慢炖了一两个时辰,期间林小薇不时用长棍搅拌,防止粘锅。直到用棍子一挑,麦秆就能轻易被撕烂,这才算煮好了。
将煮得烂软的麦秆捞出,放在清水里反复搓洗、漂洗,直到水色变清,彻底洗掉残留的碱液,避免刺激皮肤。
接下来是最耗体力的“打浆”。将洗净的麦秆段放入家里捣药用的兑窝(石臼)里,林小薇和爹爹轮流上阵,抱着沉重的石杵,一下一下地舂捣。
加入少量水,让麦秆纤维在水中被捶打、分散。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手臂酸麻,汗如雨下。打得越久,纤维越细腻,将来造出的纸就越平滑。
打好的纸浆成了糊状。林小薇将其倒入大黄桶中,加入大量清水,用力搅拌,制成均匀悬浮的纸浆水。浓度的把握全靠经验,决定了纸张的厚薄。
最后的“抄纸”是关键。她找来了一个闲置的旧木框,将一块洗得发白但依旧细密的旧夏布(类似纱布)绷紧固定在木框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抄纸帘”。
她将纸帘斜着插入纸浆水中,然后迅速水平端平,缓缓抬起,一层薄薄的、湿漉漉的纸浆纤维便均匀地铺在了布面上。她轻轻晃动纸帘,让纤维分布得更匀称。
沥干部分水分后,她小心地将带有湿纸浆的布面倒扣在一条干布巾上,轻轻提起纸帘,一张初具形态的湿纸页便完整地转移到了布巾上。
重复这个过程,一层布巾一层湿纸页地叠放起来,最后压上木板和重物,挤出更多水分。
压了一夜后,她将半干的纸页小心揭下,贴在干净的木板墙上,等待自然风干。
几天后,当林小薇将第一张粗糙却完整的黄褐色草纸递到爹爹面前时,林大山瞪大了眼睛,用手摸了又摸,捏了又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纸……这……这是纸?!”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结巴起来,“用……用那些没人要的麦秆……做出来的?!”
“对啊,爹!”林小薇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开始给爹爹科普这古老的造纸术,“这叫草纸,虽然糙,但比竹片树叶强多了!过程就是这样,煮烂、打浆、抄纸、晾干……”
林大山捧着那张草纸,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看看纸,又看看女儿,再看看院子里那堆曾经让他发愁的麦秆,只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他这个女儿,哪里是寻常的农家女娃,分明是……是点石成金的小仙女下凡啊!
林小薇的小屁屁终于不用被竹片荼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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