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昨夜被钱多多的“猪食宴”气得肝疼，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早，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带着两名文吏，风风火火地直扑县衙卷宗库，打算好好“核查”一番，揪住把柄往死里整！
卷宗库门前，杜明远和柳文早已候着，心中忐忑不安。库门紧锁，钥匙在谁手里？——在孙慢慢手里。杜明远昨晚紧急吩咐过孙慢慢，务必“谨慎配合”。
“人呢？磨蹭什么？！还不快开门！”钦差尖着嗓子呵斥，一脸不耐烦。
“回天使，掌管钥匙的书吏孙慢慢，已去取钥匙，即刻便到。”杜明远躬身回道，心里也纳闷，孙慢慢再慢，也不该这么慢啊？
正说着，只见走廊尽头，孙慢慢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现了。他一手拎着个大铜钥匙串，一手还捧着本厚厚的旧账簿，一步一顿，慢吞吞地挪过来，那速度，看得钦差眼皮直跳。
“快点儿！没吃饭吗？！”钦差身边一个文吏忍不住骂道。
孙慢慢仿佛没听见，依旧慢悠悠地走到近前，慢悠悠地行了个礼，慢悠悠地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各……位……大……人……早……上……好……？……要……查……卷……宗……？”
“废话！”钦差没好气地一甩袖子，“赶紧开门！咱家要调阅贾清廉、吴仁义一应案卷，以及近年所有钱粮刑名册簿！”
“……哦……”孙慢慢慢悠悠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转身，慢悠悠地在那一大串钥匙里翻找库房钥匙。翻了半天，拿起一把，对着锁孔比划一下，摇摇头，放下，又拿起另一把……如此反复。
钦差的脸色从阴沉变成铁青，又从铁青涨成猪肝色，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杜明远和柳文看得手心冒汗，心里却隐隐觉得……这慢得好！
好不容易，“咔哒”一声，锁开了。孙慢慢慢悠悠地推开沉重的库门，一股陈旧的墨纸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架子，堆满了卷宗册簿。
钦差迫不及待就要往里闯。
“天……使……大……人……”孙慢慢慢悠悠地侧身，挡在了门口，“库……房……重……地……，卷……宗……浩……繁……，不……知……大……人……具……体……要……查……哪……一……年……？哪……一……类……？案……由……是……什……么……？原……告……被……告……分……别……叫……什……么……名……字……？……”
他一字一顿，问题一个接一个，慢得让人窒息。
钦差被他问得一愣，他哪有什么具体目标？他就是来鸡蛋里挑骨头的！当即怒道：“混账！咱家全面核查！自然都要看！你闪开！”
“……都……看……？”孙慢慢慢悠悠地眨眨眼，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那……可……太……多……了…………自……太……祖……爷……建……县……以……来……，平……安……县……共……有……刑……名……卷……宗……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卷……，钱……粮……册……簿……九……千……八……百……四……十……三……册……，户……籍……田……亩……册……更……是…………”
他开始如数家珍地报数据，语速均匀，毫无停顿，但每个字都慢得让人想撞墙。
钦差和两个文吏听得头晕眼花，脑仁疼！
“停！停停停！”钦差赶紧打断他，揉着太阳穴，“咱家就先查近三年的！贾清廉、吴仁义相关的！”
“……近……三……年…………”孙慢慢慢悠悠地转身，慢悠悠地走到一排架子前，仰头看着标签，“……贾……清……廉……相……关……卷……宗……，分……属……不……同……案……由……，散……见……于……各……类……册……中……，需……逐……一……筛……查……提……调……，大……人……是……要……先……看……贪……墨……案……？还……是……徇……私……案……？还……是……人……命……案……？…………”
他又开始细分，慢条斯理，逻辑清晰，却像唐僧念经一样折磨人。
钦差快要崩溃了！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查案的，是来受刑的！他暴躁地一指：“少啰嗦！把贾清廉、吴仁义的案卷全部搬出来！咱家自己看！”
“……全……部……搬……出……来……？”孙慢慢慢悠悠地环顾了一下那浩如烟海的架子，慢悠悠地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三……十……七……箱………………两……位……大……人………要……不……要……帮……忙……搬……？…………在……下……一……人……，恐……怕……要……搬……到……明……年……中……元……节…………”
那俩文吏看着那高耸的架子和沉重的卷宗箱，脸都白了。
钦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慢慢：“你！你存心的是不是？！”
孙慢慢一脸无辜，慢悠悠道：“……天……使……息……怒……，在……下……愚……钝……，动……作……慢……，但……卷……宗……归……档……，确……需……谨……慎……，若……是……拿……错……了……，耽……误……了……大……人……查……案……，在……下……可……担……待……不……起…………”
句句在理，态度恭顺，就是慢得能急死人！
杜明远和柳文在一旁看着，心里都快笑抽了，但脸上还得拼命绷住。
钦差算是看明白了，这肉筋书吏是真“慢”，但这“慢”功，简直是他妈的绝世武功！再跟他耗下去，自己非得先气死不可！
“行了行了！”钦差咬牙切齿地摆摆手，“咱家今日先不查了！你！把近三年刑名总录和钱粮摘要给咱家拿来！咱家带回驿馆看！”
他决定改变策略，先拿点概要性的东西回去，找出疑点再回来精准打击。
“……哦……，好……的……”孙慢慢慢悠悠地应下，慢悠悠地转身，慢悠悠地走向另一个架子，又开始慢悠悠地翻找。
钦差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都会爆炸，猛一跺脚，对杜明远吼道：“杜县令！让你的人找到后，立刻送到驿馆来！若再拖延，咱家治你怠慢之罪！”
说完，带着俩文吏，怒气冲冲地走了，背影都冒着烟。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孙慢慢才慢悠悠地抱着两本薄薄的册子走出来：“……大……人……，找……到……了…………”
杜明远看着他，眼神复杂，半晌，才低声问：“孙慢慢，你……是故意的？”
孙慢慢慢悠悠地抬眼，看了看钦差离去的方向，又慢悠悠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说：“……天……使…………心……浮……气……躁……，……看……卷……宗……，……容……易…………看……走……眼………………”
说完，他慢悠悠地转身，又回库房整理去了。
杜明远和柳文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孙慢慢这到底是真慢？还是大智若愚，用他独有的方式，硬生生把钦差的第一波攻势给“慢”回去了？
不管怎样，这惊险的一天，总算暂时熬过去了。但钦差拿了摘要回去，必定会仔细研究，下一波攻击，恐怕会更加凶猛。
孙慢慢这“慢”功，能挡得住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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