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周文渊那道措辞严厉、命令封存一切隆庆劫饷案卷宗的公文,如同一块寒冰,压在平安县衙每个人的心头。公开抗命,形同造反,不仅杜明远的官位难保,整个团队乃至平安县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县衙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钱多多吓得整日躲在库房,对着账本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祸事来了”、“早知道把私房钱带着跑路就好了”。李火火焦躁得如同困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恨不得立刻提刀去州府找周文渊理论,被红姑冷冷一眼瞪得不敢妄动。孙慢慢则依旧慢悠悠地整理着文书,但紧锁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
杜明远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水米未进。案头,是州府的公文;手中,是孙慢慢那份惊世骇俗的报告。一边是冰冷的现实和不可抗拒的权势,一边是沸腾的热血和沉甸甸的真相。他想起赴任之初的抱负,想起百姓的拥戴,想起黑风煞的供词中那些被残害的无辜,想起那批可能重见天日、却即将被再次埋没的巨额赃银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大黑幕……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君之忧。”他低声吟诵着为官的信条,眼中渐渐燃起决绝的火焰,“然,若君之忧在于掩盖罪恶,若忠君之事意味着背叛民心,这官……不做也罢!但这真相,必须查下去!否则,我杜明远,愧对天地良心,愧对平安百姓!”
夜幕降临,县衙内一片寂静。杜明远猛地推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李火火和红姑沉声道:“火火,去大牢,将黑风煞秘密提押到后堂密室!红姑,守住外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火火眼睛一亮,兴奋地低吼:“得令!” 红姑则深深看了杜明远一眼,无声地点点头,手按柴刀,隐入黑暗中。
密室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黑风煞被带了进来,脚伤未愈,脸色苍白,看着端坐案后、面色凝重的杜明远,以及一旁摩拳擦掌的李火火,心中惴惴不安。
“杜……杜大人……该说的俺都说了……还想怎样?”黑风煞声音沙哑,带着恐惧。
杜明远目光如炬,直视着他:“黑风煞,本官问你最后一遍,也是你最后的机会。关于隆庆劫饷案,你知道多少?你父辈,或者山寨更早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那批银子,除了可能藏在矿脉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地点?说!若有半句虚言,李捕头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李火火很配合地冷哼一声,将铁尺在手中掂量,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风煞浑身一颤,哭丧着脸:“大人!隆庆案……那是八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俺……俺爹死得早,也没跟俺细说过啊……俺就知道,山寨里老一辈人偷偷传,说那是一笔惊天动地的富贵,但也是催命的阎王帖,谁碰谁死……”
“仔细想!”杜明远一拍桌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地图?记号?口诀?或者……你们山寨有没有什么世代守护、不许外人靠近的禁地?”
黑风煞被逼到绝境,冷汗直流,拼命回忆,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定:“禁地……好像……好像有一个……在黑风岭最险的‘鹰嘴崖’后面,有个山洞,老辈人说那是‘祖师爷’闭关的地方,邪性得很,有去无回……俺爹临死前,好像迷迷糊糊说过……说什么……‘崖洞……兵符……账本……祸根……’然后就断气了……俺当时没当回事……”
鹰嘴崖?兵符?账本?
杜明远和李火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线索,比预想的还要惊人!如果黑风煞所言非虚,那鹰嘴崖的秘洞里,可能藏有与劫饷案直接相关的铁证!甚至是……当年涉案人员的身份凭证和分赃记录!
“此话当真?”杜明远逼问。
“俺……俺都这样了,还敢骗您吗?”黑风煞瘫软在地,“就知道这些了……求大人给个痛快吧……”
杜明远心中翻江倒海。鹰嘴崖是黑风岭深处最险峻之地,易守难攻,确实是藏匿秘密的理想场所。这线索,价值连城!但州牧的命令如同悬顶之剑,继续追查,风险极大!
“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唯你是问!”杜明远对李火火下令。
李火火押走黑风煞后,杜明远独自在密室中沉思。抗命追查,已是必然。但如何查?派谁去?鹰嘴崖是土匪老巢,虽经清剿,但难保没有残匪或机关陷阱,危险重重。
这时,红姑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大人,让俺去。”
杜明远抬头,看着红姑坚定而冷静的眼神:“鹰嘴崖太危险……”
“俺在山里长大,鹰嘴崖的地形,俺熟。”红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黑风煞的老巢,俺以前摸过。李火火毛躁,孙慢慢体弱,钱多多胆小,只有俺去最合适。”
杜明远深知红姑的能力,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他重重叹了口气,握住红姑的手(红姑微微一僵,但没有挣脱):“红姑……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速退!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红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杜明远抗命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红姑的孤身探险,关乎整个真相的揭开。
前方,是龙潭虎穴,也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喜欢糊涂县令贾清廉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糊涂县令贾清廉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