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夏日，在权力的暗流与北伐的喧嚣中，悄然降临。皇城内的蝉鸣一声急过一声，搅得人心愈发浮躁。朱由检借“神犬”之助初步稳固地位后，并未有丝毫懈怠。他深知马士英一党只是暂时蛰伏，江北四镇依旧不稳，而北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令人心惊——李自成在山海关一片石惨败于清军，仓皇西遁，而关外的建州女真，已然改元“大清”，铁蹄踏破山海关，正以前所未有的凶悍姿态，扑向中原！
“陛下，探马来报，建奴摄政王多尔衮已进驻北京，颁剃发令，行圈地事，北直隶、山东各处，望风而降者甚众！”史可法呈上军报，声音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朱由检看着地图上那片正被玄黑色（黄轩“兴衰洞察”反馈的感知）迅速吞噬的疆土，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北京……他的都城，如今竟成了异族南下的桥头堡！
“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那边有何动向？”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问道。
“高杰得陛下粮饷，已移师徐州，厉兵秣马，态度尚可。黄得功驻庐州，依旧首鼠两端。刘良佐……与马士英书信往来频繁。”史可法忧心忡忡，“陛下，当务之急，是整合江北兵马，沿淮河、长江构筑防线！然粮饷、器械缺口巨大，朝中……掣肘亦多。”
又是钱！又是人！朱由检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纵然有“帝王气场”加持，有“神犬”预警，面对这糜烂的国势和错综复杂的朝局，依旧感到举步维艰。
“朕知道了。史卿，筹措粮饷、整饬军备之事，还需你多费心。马士英那边……朕自有计较。”朱由检揉了揉眉心，挥退了史可法。
殿内只剩下他和黄轩。黄轩能清晰地“看”到，代表崇祯的那股明黄气运，此刻正被浓重的灰黑色忧虑缠绕着，那“帝王气场”也显得有些黯淡。
“汪……”（陛下，别太累了。）黄轩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朱由检低头，看着黄轩清澈的眼睛，苦笑一声：“神犬，有时朕真觉得，还不如与你换个位置，无忧无虑……”
就在这时，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与朝政无关的踌躇之色。
“陛下，”王承恩低声道，“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沈廷扬之女沈宛，今日递了牌子请求陛见，说是……研制出了几种或许可用于军中的伤药与防疫方子，想献给陛下。”
“沈宛？”朱由检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一个工部郎中的女儿，献药方？
王承恩连忙解释：“陛下，这沈家小姐在南京城中颇有些名气，虽为女流，却自幼聪慧，不喜女红，反倒对格物、医药颇有涉猎，常在家中弄些瓶瓶罐罐，人称‘药痴’。其父沈廷扬为人清正，与史阁老交好。”
格物？医药？朱由检心中一动。如今军中最缺的，除了粮饷，便是医药！若真能有些效用……
“宣她进来吧。”朱由检决定见一见。
片刻后，一个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少女，在王承恩的引导下，低头敛目，步履轻盈地走入殿中。她身形纤细，面容算不得绝色，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尤其那双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带着些微药材浸染的痕迹。
“民女沈宛，叩见陛下，吾皇万岁。”声音清越，不卑不亢。
“平身。”朱由检打量着她，“听闻你精通医药，有方子欲献于军中？”
沈宛抬起头，目光快速而恭敬地扫过御座上的皇帝，以及他脚边那条正歪着头、好奇打量她的“护驾神犬”，心中虽有些紧张，但提到自己擅长之事，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而明亮。
“回陛下，民女不敢言精通，只是平日喜好钻研。近闻北地多有疫病随战乱流传，军中将士受伤亦缺医少药。民女查阅古籍，结合一些西洋传来的提纯之法，试制了几种金疮药与避瘟散，经家中仆役试用，止血防疫之效，似比寻常方子快上些许。另有一种‘诸葛行军散’的改良方，或可缓解士卒夏日暑热之苦。”她说着，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和一卷写满娟秀字迹的纸笺，由王承恩呈递给朱由检。
朱由检打开瓷瓶，一股浓郁而不刺鼻的药香散发出来。他不懂医药，但看那药粉细腻，纸张上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不由对这少女高看了几分。
“你有此心，甚好。”朱由检点了点头，“王伴伴，将这些东西交给太医院查验，若果真有效，便酌情采买，分发军中试用。”
“民女谢陛下！”沈宛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再次跪下谢恩。
就在她低头之际，一直安静观察的黄轩，动用“明察秋毫”的能力感知过去。他“看”到沈宛周身气息清正，带着一种专注和热忱的淡绿色光晕，忠诚度虽不似史可法那般赤红，却也达到了“友善可靠”的程度，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到此女在“格物医药”方面，似乎有着不错的天赋和气运。
“汪！”（陛下，这人不错，心思纯正，有点本事。）黄轩在脑海里给出自己的“鉴定”结果。
朱由检收到黄轩的反馈，心中更定。他看着沈宛，忽然问道：“你既通格物，可知火器铸造之法？如今军中火铳老旧，炸膛之事频发，可有改良之策？”
沈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帝会问这个，她略微思索，谨慎答道：“回陛下，民女于火器铸造涉猎不深。但曾听家父与友人谈论，言及西洋‘红夷大炮’威力惊人，其铸炮之法似与我国不同，尤重铁质与冷却之工。或许……可寻访熟知西法之人，或从俘虏的辽东匠人中探寻。”
她虽未给出具体方案，但思路清晰，指出了可能的方向。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女见识，确不同于寻常闺秀。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若方子有效，朕自有封赏。”
沈宛再次谢恩，恭敬地退出了武英殿。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朱由检若有所思。或许，在这糜烂的朝局之外，也能从这些“旁门左道”中，寻到一丝振兴的契机？
沈宛的出现，像一阵清新的风，暂时吹散了朱由检心头的些许阴霾。然而，另一场风波，却随着一位身份更为特殊的女子，悄然临近。
数日后，南京城迎来了一支风尘仆仆的车队。车队护卫精悍，打着“靖南侯”的旗号。靖南侯黄得功，乃是江北四镇中兵力较强、态度也最为暧昧的一支。
而车队中最重要的乘客，并非黄得功本人，而是他的义女——黄灵儿。
据说此女是黄得功早年征战时所救的孤女，因其聪慧伶俐，深得黄得功喜爱，收为义女，带在身边，如同亲生。她不仅容貌姣好，更难得的是，竟习得一身好武艺，弓马娴熟，性格爽利，在黄得功军中颇有声望，人称“玉罗刹”。
黄得功此番派义女前来南京，表面上是“代父向陛下请安，并进献贡品”，实则用意深远，既有试探朝廷态度的意思，也未尝没有借此女之美貌与特殊身份，为自己在南京朝廷中寻找奥援的打算。
当黄灵儿踏入南京皇城，请求陛见的消息传来时，朱由检正在与史可法、高杰派来的使者商议徐州防务。
“黄得功派她义女来？”朱由检眉头微蹙。他对这个“玉罗刹”略有耳闻，知道此女不简单。
史可法沉吟道：“陛下，黄得功拥兵数万，驻守庐州，地理位置关键。其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既不愿公然依附马士英，也对朝廷若即若离。此番派义女前来，是个机会。若能妥善安抚，或可使其彻底倒向朝廷。”
朱由检点了点头。他知道，相比于已经初步拉拢的高杰，稳住黄得功更为重要和棘手。
“宣。”
当黄灵儿走进武英殿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一亮。她并未穿着繁琐的裙钗，而是一身利落的红色箭袖骑装，青丝高束，眉宇间带着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英气与洒脱。她步履矫健，目光明亮，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女将军。
“臣女黄灵儿，奉义父靖南侯之命，叩见陛下，吾皇万岁！”她抱拳行礼，声音清脆，带着江湖儿女的爽朗。
“平身。”朱由检看着她，心中暗赞，果然名不虚传。“靖南侯镇守庐州，辛苦了。不知侯爷近来可好？”
“谢陛下关怀，义父一切安好，时刻谨记为国守土之责。”黄灵儿应对得体，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了御座旁那条正盯着她看的“护驾神犬”，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自幼与军营猎犬为伴，对狗颇有亲近之感，只觉得这条大黄狗眼神格外灵动，似乎……在审视她？
黄轩此刻也确实在动用“明察秋毫”观察黄灵儿。他“看”到此女周身气息炽烈，带着一股锐利的、代表勇武和活力的赤红色光晕，忠诚度显示为“中立偏友善”，但其中夹杂着一丝对义父黄得功的担忧和……对自身价值实现的渴望？这是个有主见、有能力的女子，并非简单的政治筹码。
“汪。”（陛下，这姑娘是块打仗的料，心思不坏，但有点自己的小算盘。）
朱由检收到黄轩的“简报”，心中有了底。他与黄灵儿交谈了几句，询问了些庐州风土和军中情况，黄灵儿皆对答如流，言语间透露出对军旅之事的熟悉和热爱。
“臣女在军中，常协助义父处理些文书，也偶与将士们切磋武艺。”黄灵儿说着，目光再次落到黄轩身上，带着一丝跃跃欲试，“久闻陛下身边神犬通灵，勇猛非凡，不知……臣女可否近前一观？”
朱由检看了一眼黄轩，见他并无抗拒之意，便点了点头。
黄灵儿走上前，蹲下身，与黄轩平视。她伸出手，并未贸然抚摸，而是悬在半空，用一种平等而友善的语气轻声道：“嘿，大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真威风！”
黄轩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那股与沈宛截然不同、却同样真实的气息，歪了歪头，然后伸出舌头，友好地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呀！”黄灵儿被这湿热的触感弄得轻呼一声，随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更添几分明媚，“你真有趣！”
她试着轻轻抚摸黄轩颈侧的毛发，动作轻柔而专业，仿佛经常抚摸马匹和猎犬。黄轩舒服地眯起了眼，尾巴轻轻摇晃。
这一幕落在朱由检眼中，让他心中微微一动。或许，这位“玉罗刹”，不仅能用来稳住黄得功，其本身……也并非不能为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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