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迎着韦沉璧匆匆进门,自有伶俐的丫鬟立刻去门房处询问是谁送三小姐回来的。
韦沉璧此刻却无心理会这些,她更担心两个妹妹,急声问阿福:“四娘和六娘可平安回来了?”
阿福压低声音回道:“回来了,都回来了。只是……如今正跪在夫人院里的正厅前请罪呢!”
韦沉璧心下了然,定是母亲后怕之余,要严厉管教妹妹们了。她不敢耽搁,跟着阿福快步走向父母的院落。
刚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压抑不住的呜呜哭声,正是四娘沉瑶和六娘沉珊的声音。
她加快脚步踏入正堂,只见灯火通明下,韦家能到的人几乎都在了。
父亲韦顺面色沉凝地坐在上首,母亲窦氏眼圈泛红,强忍着情绪。五郎沉璋紧挨着父亲站着,小脸绷得紧紧的。连一向深居简出的陈姨娘也惴惴不安地立在角落。连小小的裴茵都被保姆抱在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望着门外。
而堂下地上,赫然跪着韦沉瑶、韦沉珊,以及青黛等几个跟随出门的丫鬟仆妇,个个面色苍白,垂着头掉眼泪。
韦沉璧一进来,红着眼的窦氏再也忍不住,冲上来一把抱住女儿,未语泪先流,上上下下地摸索检查,声音哽咽:“我的儿!你可算平安回来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叫为娘怎么活!”
跪在地上的韦沉瑶和韦沉珊见到长姐完好无损地回来,一直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姐妹三人抱在一起,头碰着头,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化作了奔涌的泪水。
陈姨娘和韦沉璋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三娘真回不来,今日闹着要买灯的四娘沉瑶,往后在父母面前就算完了。
韦顺见女儿虽然鬓发微乱,衣衫沾尘,但整体仪容并未过分凌乱,眼神清明,不似遭受了不堪之事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涌起一阵巨大的庆幸。
他先安抚性地拍了拍夫人的背,然后才看向女儿,沉声问道:“三娘莫怕,告诉爹爹,究竟发生了何事?”
韦沉璧轻轻拍了拍母亲和妹妹们的背,示意自己无事,然后转向父亲,语气清晰而冷静,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了性:“回爹爹,是女儿看中了一盏花灯,在购买时,突然被一伙强人掳了去。
这伙人目标明确,只掳了女儿一人,而且分工有序,掳人的、拦阻丫鬟家仆的,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依女儿看,他们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冲着女儿来的。”
她巧妙地将责任揽到自己“看中花灯”上,轻描淡写地略过了是替妹妹买灯的细节,直接将韦沉瑶和韦沉珊摘了出来。
窦氏闻言大惊:“冲着你来?我儿平素温良恭俭,从不与人结怨,谁会如此歹毒?”
她话音落下,堂内众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若说韦沉璧在京中有什么明确的“仇家”,那便只有一人:柳绯绯!
韦顺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继续追问:“你是如何逃脱的?可有受伤?”
韦沉璧镇定答道:“爹爹忘了,女儿幼时曾随大哥、二哥一道习过武,虽不精,却也懂些皮毛。趁那些歹人不备,女儿奋力反抗,打伤了其中几人,才侥幸挣脱逃了出来。只是……女儿新打的那枝长簪,在挣扎中遗失了。”她刻意模糊了具体过程,只强调是靠自己习武脱身。
窦氏和韦顺都是明白人,立刻猜到必是女儿用金簪作为武器伤了人。
窦氏一阵后怕,连忙接口,定了调子:“丢了便丢了!街上人多眼杂,一时不备,掉了、或是被小贼偷摸了去,都是有的!”总之,那对可能成为证物、也可能引来非议的金簪,就是“丢了”!
韦顺也立刻附和:“嗯,青黛,记档,三小姐遗失赤金长簪一枝。”
大户人家的贵重物品皆有徽记备案,如今咬定是遗失,日后即便有人拿着簪子生事,韦家也有说法。
韦沉璧又温言安慰了父母几句,然后看向依旧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妹妹,对父亲说道:“爹爹,经此一事,女儿觉得女子习些防身之术确有必要。不如让四娘、六娘自明日起,也跟着五郎一同习武,不求克敌制胜,只求遇事时能有些自保之力,争取一线生机。”
韦顺深以为然,点头允准:“此言有理,便依你。”
韦沉瑶和韦沉珊还眼巴巴地跪着,韦沉璧看向母亲。
窦氏收敛了情绪,重新端肃了神色,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姑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二人,可知错了?”
韦沉瑶和韦沉珊带着哭腔,齐齐应道:“女儿\/侄女知错了!”
窦氏缓缓道:“平日在家中,你们姐妹如何嬉笑玩闹,我是不管的。但出了门,你们便代表着韦家的脸面,一言一行皆需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祸端,甚至累及家门!今日之事,便是教训!往后,还敢如此任性胡闹吗?”
两个小姑娘用力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窦氏不再多言,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请家法。”
关于儿女的日常教养,韦顺一向充分信任夫人,此刻便由她全权处置。
堂内其他人,包括陈姨娘,也都清楚今日之祸确因韦沉瑶贪玩不肯回府而起,若非韦沉璧机敏勇毅,后果不堪设想,此刻竟是半句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口。
嬷嬷取来戒尺。窦氏亲自执尺,让韦沉瑶和韦沉珊伸出手。
“啪!啪!啪!”
每人三记手板,落在稚嫩的掌心,清脆响亮。两个小姑娘疼得直吸气,眼泪落得更凶。
“这三记,只为让你们牢记今日教训!”窦氏声音严厉,“往后再敢任性妄为,不顾大局,我必重重处罚,绝不容情!”
韦沉瑶和韦沉珊忍着疼,哽咽着应下:“女儿\/侄女再不敢了!”
窦氏这才摆摆手,早有准备好的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两位小姐,带去偏厅敷药。
处理完女儿,窦氏又宣布了对今日跟随三位小姐出门的所有丫鬟、仆役的惩罚:“所有随行之人,护卫不力,各革一个月米粮,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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