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渐消,早晚的风里开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无忧谷中的草木依旧苍翠,但某些敏锐的叶片边缘,已悄悄染上了一抹极淡的黄。
这一日,陆云霁并未像往常一样催促阮喃喃练功,而是在早饭后,取来了两只不大不小的布袋。
“师兄,今天要做什么?”
阮喃喃好奇地看着那两只布袋。
“…采药。”
陆云霁言简意赅,
“…秋日将至,需备些…润燥止咳、固本培元之药。”
阮喃喃这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已近初秋。
山中气候变幻快,确实需得提前准备。
两人便带了药锄、布袋,往后山走去。
秋日的山林与夏日又是不同,空气更加清爽,阳光也不再那般毒辣,透过稀疏了些的枝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云霁对这片山林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
他脚步不停,目光扫过路旁的草木,便能精准地辨识出所需的药材。
“…沙参。益气养阴,清肺化痰。”
他停下脚步,小心地用药锄挖出一株其貌不扬、根部却肥硕白皙的植物。
“…麦冬。润肺清心,养胃生津。”
他在一处湿润的岩缝边,采撷了几丛细长如韭叶的草药。
“…玉竹。养阴润燥,除烦止渴。”
他又从一片灌木丛下,找出几株茎秆光滑、叶片互生的植物。
每采一种,他都会简短地告知阮喃喃其名称和主要功效。
阮喃喃跟在一旁,看得认真,听得仔细,努力将这些知识记在心里。
她发现,师兄不仅武功高强,于医药一道的学识更是渊博如海。
采完这几味滋阴润燥的主药,陆云霁又带着她寻找一些辅佐和固本的药材。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他发现了几株叶片呈掌状分裂、挂着红褐色小果的植物。
“…五味子。收敛固涩,益气生津,宁心安神。”
他小心地采摘下那些串状的小果实,
“…此物…于你…平心静气…或有助益。”
阮喃喃吐了吐舌头,知道师兄是嫌她平时太过咋咋呼呼。
路过一片松林时,陆云霁又停下,从几棵老松的树干上,刮取了一些淡黄色的、半透明的凝结物。
“…松脂。经过炼制…可成膏药…活血消肿…亦可…助燃。”
他解释道。
阮喃喃看着师兄将那些黏糊糊的松脂小心地装入特制的小罐,觉得有趣极了。
不知不觉间,两只布袋都已装满,散发出混合的、清苦而独特的草药香气。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阮喃喃背着装满药材的布袋,虽然有些沉,心里却觉得很充实。
“师兄,这些药采回去之后呢?直接晒干就可以了吗?”
“…需炮制。”
陆云霁道,
“…或晒,或烘,或蒸,或炒…依药性而定。方能…存其性…去其弊…增其效。”
接下来的几日,小院里便弥漫开各种药材炮制的气味。
沙参、麦冬等需要切片晒干;
玉竹需反复揉搓、晾晒,直至柔软;
五味子需蒸过再晒;
一些根茎类的药材则需要用灶火小心地焙干。
陆云霁耐心地处理着每一味药材,火候、时间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阮喃喃则在一旁打下手,学着辨认药材成色,帮忙翻晒。
她发现,这炮制药材的过程,竟也与武功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火候的掌控,如同内力的运用,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效弱。
翻晒的时机和力道,如同招式的衔接,需恰到好处。
甚至师兄捣药时那富有韵律的节奏,在她听来,也仿佛暗合着某种内功心法的呼吸频率。
她一边帮忙,一边暗自体悟,只觉得对这“控制”二字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所有药材炮制完毕,陆云霁又根据不同的方子,将它们按比例配伍、研磨成粉,分别装入不同的药瓶之中,贴上标签。
“这是…秋梨膏的方子…润肺止咳。”
“这是…益气固本散…早晚温水送服。”
“这是…金疮药…外用。”
“这是…清心散…若感烦热躁动…可服少许。”
他将几个小瓷瓶交给阮喃喃,仔细叮嘱用法用量。
阮喃喃接过那些散发着药香的小瓶,心里暖暖的。
师兄虽然话少,却总是将一切都默默安排妥当,细致入微。
秋意渐浓,夜间的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
这一晚,阮喃喃在睡梦中似乎踢了被子。
第二日起来,便觉得喉咙有些干痒,鼻子也不通气了,脑袋昏沉沉的——竟是感染了风寒。
她蔫蔫地坐在桌旁,连早饭都没什么胃口。
陆云霁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微微蹙眉:
“…有些发热。”
他去取来昨日才配好的秋梨膏,用温水化开,又加入一点薄荷粉,递给阮喃喃:
“…喝了。发发汗。”
那秋梨膏甜润中带着薄荷的清凉,喝下去喉咙舒服了不少。
陆云霁又让她回房休息,给她加了一床薄被。
午后,阮喃喃发了一身汗,觉得身体轻松了些,但依旧没什么精神。
窗外秋风萧瑟,吹得落叶沙沙作响。
她一个人躺在房里,忽然觉得有些孤单,鼻子一酸,竟有点想师父,想总爱逗她的二师兄,想泼辣爽利的三师姐,想温柔体贴的四师姐了…
正暗自伤怀着,门帘被轻轻掀开。
陆云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药味苦涩,却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趁热喝。”
他将药碗放在床头,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蜜饯。
阮喃喃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和旁边的蜜饯,再看看师兄那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可靠的脸,心里的那点孤单忽然就散去了。
她捧起药碗,吹了吹气,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苦药灌了下去,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连忙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甜味化开,才压下了那翻涌的苦味。
“…睡一觉…便好。”
陆云霁接过空碗,轻声说道。
或许是药力发作,或许是师兄的话让人安心,阮喃喃很快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感觉身上的不适已然消退大半,精神也好了许多。
厨房里飘来米粥的香气。她走出去,只见师兄正守在灶台前,锅里熬着清淡的白粥,旁边还蒸着一小碟嫩嫩的鸡蛋羹。
见她出来,陆云霁盛了一碗粥,又将蛋羹推到她面前:
“…吃些易克化的。”
粥熬得软糯,蛋羹嫩滑,吃下去胃里暖暖的。
阮喃喃吃着吃着,忽然抬头,很认真地说:
“师兄,谢谢你。”
陆云霁盛粥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秋夜的寒意被热粥和关怀驱散。
无忧谷的日子,或许平淡,却总在细微处,透着最温暖的底色。
草木虽开始凋零,但储备好的药材和这份相互扶持的温情,却足以让他们安然度过即将到来的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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