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华丽软轿和珠光宝气的妇人,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突兀音符,硬生生插入了百味楼略带紧绷的日常旋律中。
妇人并未理会前堂伙计的询问,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扫过通往后院的门帘,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种刻意拿捏的娇柔:
“林清晏林掌柜可在?我家夫人有请,劳烦通传一声。”
她的声音穿透门帘,落入后院。
院内众人皆是一怔。
这做派,这口气,不像江湖人,倒像是哪家高门大户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
林清晏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茶杯,对众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慢悠悠地起身,掀帘走了出去。
陆云霁神识微动,悄然覆盖前堂。
赵知闲按住了焦尾琴弦,眼神警惕。
阮喃喃和唐小柒也好奇地凑到门帘边偷看。
前堂,林清晏看着那气派十足的嬷嬷,脸上挂起标准的生意人笑容:
“这位嬷嬷面生得很,不知贵上是?”
那嬷嬷上下打量了林清晏一番,似乎确认了他的身份,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张泥金帖子,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优越感:
“我家夫人乃峡州卫指挥使赵大人的内眷。夫人近日食欲不振,听闻林掌柜手艺非凡,特命老身前来,请林掌柜过府,专程为夫人调理几日膳食。这是定金。”
她身后一个小丫鬟立刻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显然是数额不小的银钱。
指挥使赵大人的夫人?请过府做菜?
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是一种“抬举”。
但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其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要将林清晏从百味楼这个“乌龟壳”里调出去!
一旦入了那深宅大院,是调理膳食还是软禁逼问,就全由对方说了算了!
前堂的伙计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自家掌柜。
林清晏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看都没看那锦囊,只是接过帖子,扫了一眼,便为难道:
“承蒙赵夫人抬爱,林某受宠若惊。只是…小店琐事繁多,实在脱不开身。再者,林某这点粗浅手艺,登不得大雅之堂,怕是会辜负了夫人的期望。”
那嬷嬷脸色顿时一沉,语气强硬了几分:
“林掌柜,这可是赵夫人的意思!夫人开了金口,那是给你脸面!莫非…林掌柜连指挥使夫人的面子都不给?”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威胁。
林清晏依旧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赔着笑道:
“嬷嬷言重了。实在是分身乏术。要不这样,夫人想用什么菜式,尽管吩咐,林某在店里做好了,立刻让人精心送去府上,保证不敢耽误夫人用膳?”
“夫人要的是你这个人过去现做!谁稀罕你这店里的东西!”
嬷嬷有些不耐烦了,
“林掌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锦绣城,还没人敢驳赵府的面子!”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
“哦?赵夫人胃口不好?”
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通往后院的门帘处传来。
只见李沐风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半旧青衫,书生打扮。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对着那嬷嬷拱了拱手:
“这位嬷嬷有礼了。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尤擅调理脾胃虚滞之症。若是夫人不弃,在下或可代为效劳,开几剂温和的药膳方子,或许比寻常菜肴更对症些。”
那嬷嬷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书生弄得一愣,皱眉道:
“你又是谁?夫人千金之体,岂能用来历不明的药膳?”
李沐风不卑不亢,微笑道:
“在下姓李,乃岳麓书院医馆坐堂郎中,途经宝地。这是在下的行医文书和书院荐函,请嬷嬷过目。”
他当真从袖中取出几分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书,递了过去。
那嬷嬷狐疑地接过,她虽不识几个字,但那岳麓书院的大印和官府医馆的印鉴却是做不得假的。
她脸色变幻,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林清晏立刻顺势道:
“哎呀!原来是李大夫!您看这事闹的!李大夫医术高明,有他出手,夫人凤体定然无忧!嬷嬷,您看…”
那嬷嬷看看李沐风,又看看林清晏,知道今日强请林清晏怕是难以如愿,若是硬来,这书生郎中把事情捅到书院或者医馆,反而麻烦。
她最终冷哼一声,将文书塞回给李沐风,一把夺回那张泥金帖子,狠狠瞪了林清晏一眼:
“好!好得很!林掌柜,但愿你别后悔!我们走!”
说罢,气冲冲地转身,带着丫鬟和轿夫拂袖而去。
那顶华丽的软轿,来得突然,去得也狼狈。
前堂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伙计们长长舒了口气,敬佩地看着那位突然出现的“李大夫”。
林清晏对着李沐风苦笑一声,低声道:
“多谢大师兄解围。”
李沐风温和一笑,将文书收回袖中:
“举手之劳。这位赵夫人…病得还真是时候。”
两人心照不宣。
对方一计不成,恐怕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而且,只会更加激烈。
回到后院,将前事一说,赵知闲气得柳眉倒竖:
“欺人太甚!软的不行,这是要来硬的了!真当我们是好捏的柿子?”
林清晏却重新瘫回竹椅,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软的?硬的?我看…怕是软的硬的都要来了。”
他话音未落,后院小门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敲门声急促而慌张!
一个伙计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
“掌、掌柜的!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百姓!把咱们店给围了!说…说咱们店里的吃食不干净!吃坏了人!要讨说法!还、还抬着个口吐白沫的人!”
众人脸色骤变!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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