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的出现，如同巨石投入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瞬间让所有嘈杂和哭嚎都安静了下来。
空气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丞相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自己那“受尽委屈”、衣衫不整、躲在林姨娘身后瑟瑟发抖的二儿子宇文成龙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与怒其不争。
随即，那冰冷如刀的目光转向跌坐在地、同样衣衫破碎、泪痕交错、却强撑着挺直脊背的杨雪霁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前几日书房训诫时还残存的一丝审视和复杂，只剩下全然的失望、厌恶，以及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震怒。
“丞相！”
林姨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宇文化及脚边，声泪俱下，将方才那套颠倒黑白的说辞又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重点强调杨雪霁如何“主动勾引”、“行为放荡”，而她的龙儿如何“醉酒无力”、“拼命反抗”、“清白险些被毁”。
那几个作伪证的下人也立刻跪倒在地，磕着头，一遍遍重复着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
周围的窃窃私语再次响起，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相信林姨娘的话。
宇文化及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他听着那些“证词”，看着杨雪霁那副“证据确凿”的狼狈模样，再联想到近日满城的风雨和之前自己对她的警告……
一股被愚弄、被挑衅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最器重、最寄予厚望的长子，竟然娶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祸乱门风的女子！
如今更是胆大包天，连他的二儿子都敢染指，这简直是将宇文家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
“杨氏！”宇文化及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意，“你还有何话可说？！”
杨雪霁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浑身冰冷，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这位丞相公公心中早已给她定了罪。
但她不能放弃！她必须为自己辩解！
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樱时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尽管衣衫破碎，发丝凌乱，脸上泪痕未干，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不屈与坚韧。
“父亲明鉴！”
她的声音因激动和委屈而颤抖，却异常清晰。
“儿媳冤枉！今日之事，全然是二公子借酒行凶，意图对儿媳不轨！儿媳拼命反抗，呼救求救，方才引来众人！”
“林姨娘与这些下人所言，皆是颠倒黑白，恶意构陷！请父亲详查！儿媳愿与他们对质！”
她目光扫过那些作伪证的人，眼神锐利如刀：“你们口口声声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我问你们，我是在何时何地拉扯二公子？说了哪些具体话语？二公子又是如何‘反抗’？”
她的质问，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让那几个作伪证的下人心中一虚，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宇文成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酒彻底醒了，只剩下心虚和害怕，下意识地往林姨娘身后缩了缩。
林姨娘见状，立刻尖声道：“丞相您看看！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敢狡辩，还敢威胁证人，如此刁蛮泼辣，岂是良家女子所为？她就是仗着大将军宠她，无法无天了！”
宇文化及看着杨雪霁那倔强不屈的眼神，听着她条理清晰的辩驳，心中非但没有产生丝毫疑虑，反而更加厌烦。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巧言令色，垂死挣扎！
一个厨娘出身的女子，能有这般口齿和心机，更印证了那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查？”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耐和绝对的权威。
“还有什么可查的？事实摆在眼前，人证物证俱在！难道本相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而不信这满府下人的眼睛？不信我亲生儿子的清白？！”
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杨雪霁还想继续说的话，目光如同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
“本相前几日才警告于你，让你谨守本分，莫要惹是生非！你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玷污门楣之事！我宇文家岂能容你？！”
“父亲！”杨雪霁悲呼一声，泪水再次决堤，“您为何不肯信我？！为何不肯给我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机会？”宇文化及眼中寒光一闪，“本相给你机会，谁给我宇文氏列祖列宗交代？谁给被你这般羞辱的成龙交代？！”
他心中已然认定，此事必须严惩，以正家规，以儆效尤。
更要趁宇文成都回来之前，将此事做成铁案！
否则，以他那长子的性子，恐怕……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厉声下令：“来人！杨氏行为不端，秽乱内闱，触犯家规，罪无可赦！拖下去，杖责五十！以正家法！”
“杖责五十”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五十杖！便是健壮男子挨了也非死即残，杨雪霁这般柔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不——！”樱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过去死死抱住杨雪霁，“丞相开恩！夫人是冤枉的！不能打啊！会打死夫人的！”
辰渊院的护卫们也齐齐变色，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杨雪霁身前，虽然不敢直接对抗丞相，但姿态已然表明。
允诺更是脸色剧变，猛地单膝跪地，抱拳急声道——
“丞相三思！此事疑点重重，绝非表面所见！夫人身子柔弱，五十杖万万承受不起！”
“请丞相暂息雷霆之怒，容末将仔细查证，待大将军回府后再行定夺！末将以性命担保，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声音因焦急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以理服人，以宇文成都的威望作为缓冲。
“担保？你拿什么担保？”
宇文化及冷冷地看着允诺，语气中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允诺，你虽是成都的心腹，但别忘了谁才是这丞相府的主人！本相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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