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破烂儿喽——”
清脆的吆喝声裹着夏末的风,在史家胡同的青砖灰瓦间荡开。贺礼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肩上搭着块擦汗的粗布巾,双手攥着板车把手,脚步稳当得很。板车上堆着些刚收来的旧报纸、空罐头盒,铁轱辘压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倒成了胡同里的一道日常景致。
史家胡同早年可是风光过,听说住过不少大人物,青砖院墙比别处都高半头。只是经了破四旧那阵儿,院里的雕梁画栋刮了漆,门口的石狮子没了影,倒显出几分衰败来。可贺礼心里门儿清——“破船还有三分钉”,这种老胡同里藏着的宝贝,往往比寻常地方多得多。
他正琢磨着往深处走,忽然听见一声懒洋洋的招呼:“哎!收破烂的,这儿呢!”
贺礼停下脚步,抬头看见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件皱巴巴的跨栏背心,趿着双露趾的塑料拖鞋,正靠在院门口抽烟。那年轻人眼神发飘,嘴角还沾着点酒渍,一看就是个爱喝酒的主儿。
“您有东西要卖?”贺礼把板车往路边靠了靠,笑着迎上去。
“家里攒了堆酒瓶子,你要不?”年轻人弹了弹烟灰,转身往院里让,“进来吧,都在廊底下堆着呢。”
贺礼跟着进了院,院里杂草长了半人高,正屋门帘耷拉着,一股酒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廊柱下果然堆着半人高的空酒瓶,玻璃的、陶瓷的都有,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喝起酒来没个节制。
“您这酒瓶子可真不少,”贺礼蹲下身,一边清点一边跟年轻人搭话,“喝这么多酒,可得注意身子。”
年轻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嗨,没事,家里就我一人,喝点酒解闷。”
贺礼手上麻利地把酒瓶往麻袋里装,眼梢却没闲着,余光扫过屋里。只见正屋桌子底下,两个黑乎乎的瓷瓶歪歪斜斜立着,瓶身上蒙了层厚灰,看不清模样,可那古朴的器型,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他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攥麻袋的劲儿都紧了几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等把最后一个酒瓶塞进麻袋,他才慢悠悠直起身,假装无意地往桌子底下瞥了一眼,语气随意得像聊天气:“我说哥们儿,那俩瓶子……也是不要的吧?要是没用,我也一并收了,省得您占地方。”
年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像是才想起那俩瓶子似的:“哦,那俩啊,不知道我爸哪儿弄来的,脏不拉几的也没啥用。”他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要就一起拿走,反正搁这儿也占地方,跟酒瓶子算一块儿,你给个数就行。”
贺礼强压着心里的激动,故意顿了顿,装作掂量的样子:“酒瓶子我按市价给您算五块,那俩瓶子看着也不值啥钱,我再添两块,一共七块,您看行不?”
“行吧行吧,赶紧拿走。”年轻人摆了摆手,显然没把那俩瓷瓶当回事。
贺礼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稳得住,小心翼翼地把俩瓷瓶抱起来——入手沉甸甸的,胎质紧实,光是这手感,就知道不是凡品。他把瓷瓶轻放在板车最里头,又用旧报纸裹了两层,才扛起装酒瓶的麻袋,跟年轻人结了钱,慢悠悠地拉着板车出了胡同。
直到拐进自家四合院的门,贺礼才松了口气,“哐当”一声把大门闩上,连板车都顾不上卸,抱着俩瓷瓶就往西厢房跑。
他找出软布、温水,又拿了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瓷瓶上的灰。先擦净瓶身,再刷掉缝隙里的污垢,随着灰层一点点褪去,瓷瓶的真面目渐渐露了出来——瓶身是温润的天青色,釉面上泛着细碎的冰裂纹,更绝的是,瓶腹处晕开几片朱红的窑变斑,像晚霞落在湖面,艳而不俗,润而不燥。
贺礼拿着软布的手都有些发颤,凑近了仔细看,瓶底虽没有款识,可那釉色、那窑变、那器型,分明是宋代钧瓷的特征!他上辈子在古玩行摸爬滚打几十年,也只在博物馆里见过几件钧瓷,还都是残件,像这么完整、品相这么好的钧瓷瓶,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
“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贺礼喃喃自语,心里又惊又喜,抱着瓷瓶的手更紧了,“这下真是捡着天大的漏了!”
他找了个铺着锦缎的木盒,把俩钧瓷瓶小心放进去,锁进樟木柜最里面,才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桌上摆着之前收来的鸡缸杯、线装书,再加上这对钧瓷瓶,短短几天,他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件宝贝。
可高兴劲儿没过多久,贺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想起上辈子的事——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破烂大王”刘老黑已经开始在城四区跑了,那老头眼尖心黑,收宝贝的路子野得很;还有琉璃厂的几个掌柜,现在也该蠢蠢欲动了,那些人精着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闻着味儿过来。
“传世的宝贝就这么些,我不收,早晚落别人手里。”贺礼手指敲着桌子,心里盘算起来,“得想个法子,要么扩大收破烂的范围,要么早点跟靠谱的藏家搭上线,绝不能让这些宝贝流出去,更不能让它们毁在不懂行的人手里。”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把西厢房的影子拉得老长。贺礼站起身,走到樟木柜前,轻轻拍了拍柜面——这里面装的不光是宝贝,更是他这一世要守住的念想。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聪明人多,竞争对手也多,但他有上辈子的经验,有一双能识宝的眼,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等着吧,”贺礼眼里闪过一丝坚定,“这些宝贝,我贺礼定要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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