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宅前相拥影，心坠寒潭转身离
第二天的阳光透过建筑系教室的窗棂，在《工程力学》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贺礼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昨晚辗转到后半夜，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苏晚和学弟在宿舍楼下相谈甚欢的画面，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课间休息时，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你脸色差得很，是不是前阵子忙南锣鼓巷的事累垮了？”
贺礼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缓两天就好。”他摸了摸课桌抽屉里的翡翠项链礼盒，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把礼物交给苏晚，把这半个月的亏欠说清楚，至于昨晚的画面，或许只是自己太敏感。
下课铃一响，贺礼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攥着礼盒快步穿过校园。中文系教学楼在校园另一端，沿途的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他却没心思多看一眼，满脑子都是苏晚收到礼物时可能露出的笑容。
离中文系教学楼还有几十米远，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苏晚穿着那件米白色外套，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着，侧脸迎着阳光，笑得格外轻快。而那个男生，正是昨晚在宿舍楼下见过的浙江学弟，依旧是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正侧头跟苏晚说着什么，姿态熟稔又自然。
贺礼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的宣传栏后。他看见两人没有往食堂方向走，反而径直朝着校门口而去，脚步不急不缓，偶尔停下说两句，气氛看着格外融洽。“只是学生会的事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手里的礼盒攥得越来越紧。
快到校门口时，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停在路边，司机降下窗户，对着学弟点了点头。学弟转头跟苏晚说了句什么，苏晚笑着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车门。贺礼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几乎是跑着冲了过去，嘴里想喊苏晚的名字，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就在他离车门还有几步远时，苏晚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学弟则拉开了后座车门。紧接着，车子发动，缓缓汇入校门口的车流，朝着校外驶去。贺礼僵在原地，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扫过他的脚踝，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掏出传呼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快速敲下信息：“你在哪？忙完了吗？我给你带了东西。”发送成功后，他靠在路边的树干上，目光死死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几分钟后，传呼机震动起来。贺礼几乎是颤抖着按下查看键，苏晚的信息赫然在目：“老公，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学生会要对接点事，吃完饭就直接回家啦，你不用等我。”
“回家？”贺礼盯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喉咙发紧。他明明看见她跟学弟上了车，哪里是什么“朋友”？哪里又是“吃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怒火涌上心头，他甚至能想象出苏晚回复信息时，或许还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
他没有回信息，只是转身骑上自行车，朝着苏晚家的方向而去。苏晚家住在胡同深处的老院子里，离学校不算太远。一路上，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苏晚的笑容、学弟的姿态、两人同乘一车的背影，每一个细节都在放大他的不安。他想相信苏晚，可接连两天的场景，再加上这含糊的回复，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到了苏晚家附近，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把自行车停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自己则躲进了旁边的墙角阴影里。这里能清楚地看到苏晚家的院门，又不容易被发现。他看了看手表，才下午四点多，离苏晚说的“吃完饭回家”还有很久。
秋日的午后渐渐转凉，贺礼靠在墙上，手里紧紧攥着礼盒，不知不觉竟等了四个多小时。胡同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芒洒在青石板路上，偶尔有行人路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他的腿麻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可丝毫没有离开的念头——他只想等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可能会刺痛自己。
晚上八点半，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贺礼立刻直起身子，目光紧紧盯着胡同口。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了进来，停在了苏晚家院门前。车门打开，苏晚先下了车，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紧接着，学弟也下了车，手里还拿着一件苏晚的外套，显然是刚才在车上帮她拿的。
贺礼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看见学弟把外套递给苏晚，苏晚接过，低头说了句什么，学弟笑了笑，伸手似乎想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苏晚微微侧身避开，却没有生气。然后，学弟往前凑了半步，苏晚也没有后退，两人站在路灯下说了几句话，声音很轻，贺礼听不清内容，只觉得那氛围格外暧昧。
突然，学弟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苏晚。那个拥抱很轻，也很短暂，大概只有一两秒，可在贺礼眼里，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没有推开他，只是微微低着头，等学弟松开手后，她挥了挥手，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甚至没有回头。学弟站在原地，望着院门的方向看了很久，才转身上车，车子很快驶离了胡同。
“原来……是真的。”贺礼嘴里喃喃自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一直告诉自己是误会，是自己太敏感，可眼前的拥抱像一记耳光，打碎了他所有的自我安慰。
他没有上前，甚至没有勇气再看那扇紧闭的院门，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礼盒，转身快步离开。脚步踉跄，路过自行车时差点绊倒，他扶了一把车把，指尖冰凉。刚才还觉得温暖的路灯，此刻照在身上只觉得嘲讽；精心准备的礼物，现在只剩下沉重和讽刺。
他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秋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晚。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拥抱的画面，苏晚的沉默、学弟的留恋，每一个细节都在撕扯着他的心。
不知骑了多久，他停在了南锣鼓巷那座刚买下的四合院门前。朱漆大门紧闭，院子里的老枣树在月光下影影绰绰。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落叶的沙沙声。他走到书房，没有开灯，就着窗外的月光坐在椅子上，把礼盒随手扔在桌上。
传呼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苏晚发来的信息：“老公，我到家啦，今天跟朋友聊得有点久，你还好吗？是不是生气了？”贺礼看着信息，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没有回复，只是把传呼机关了机，扔在一边。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那幅郑板桥的竹石图，在月光下展开。笔墨苍劲，意境悠远，可他此刻却丝毫欣赏不下去。南锣鼓巷的四合院、满柜的古董、蒸蒸日上的生意，这些曾经让他意气风发的收获，在这一刻都变得黯然失色。
贺礼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想起和苏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第一次约会时她羞涩的笑容，第一次收到他礼物时的惊喜，第一次在校园里牵手时的悸动……那些画面越清晰，心里就越疼。
夜色渐深，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进书房，落在那幅竹石图上。贺礼拿起桌上的礼盒，轻轻打开，看着里面的翡翠项链。项链依旧温润剔透，可在他眼里，却再也没有了当初买它时的光彩。他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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