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扬州，寒风萧瑟。城头守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机械地执行着巡逻任务。城内街道冷清，偶尔有士兵巡逻经过，脚步声在空荡的街巷中回响，更添几分凄凉。
秦彦与毕师铎这对曾经的盟友，矛盾早已公开化，只是在联军压境的情况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合作。
最苦的是扬州百姓。粮食早已断绝，树皮草根都被啃食殆尽。街头饿殍遍地，幸存者形如骷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更可怕的是，人相食的惨剧已经开始发生。城内流传着各种恐怖的传言：有士兵夜间捕食百姓，有父母易子而食...
十一月初，扬州城内的粮食危机达到顶点。秦彦的亲兵队长张审威清点完最后一批存粮后，面色凝重地来到秦彦府邸。
“大人，粮仓已空。仅剩的些许粮食，只够亲兵队三日之需。”张审威低声汇报，“普通士兵已经三日未见粒米，百姓更是...”
秦彦烦躁地挥手打断：“毕师铎那边情况如何？他肯定还藏着粮食！”
“据探子回报，毕将军部下也在宰杀战马。不过...”张审威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说！”
“有传言说，毕将军在城南私设粮仓，藏有大量粮食，只供其亲信使用。”
秦彦猛地站起，眼中闪过凶光：“好个毕师铎！我等在此共患难，他却私藏粮食！传令下去，今晚我要召开军事会议，所有将领必须参加！”
与此同时，在毕师铎的将军府中，类似的情景也在上演。
部将郑汉章焦急地说：“将军，士兵们已经开始哗变。今早有数十人冲击粮仓，被斩杀二十余人。再这样下去，恐怕...”
毕师铎面色阴沉：“秦彦那边情况如何？”
“据说也在宰杀最后一批战马。不过有消息说，秦彦的亲兵还在正常用餐，可能藏有粮食。”
毕师铎冷笑：“果然如此！这奸贼定是私藏粮草，想要独吞！传令各营，加强戒备，特别是要盯紧秦彦的人马！”
猜忌和怀疑在双方阵营中蔓延，最后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当晚，扬州刺史府大堂内，烛火通明。秦彦、毕师铎及各营将领齐聚一堂，商讨应对之策。气氛凝重，人人面带饥色，眼神中既有疲惫，也有警惕。
秦彦首先发言，声音沙哑：“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为商讨退敌之策。我军被困两月，粮草将尽，若再无良策，扬州危矣。”
毕师铎冷冷接口：“秦公所言极是。但不知秦公有何良策？我听说秦公亲兵至今饱食，莫非有什么秘而不宣的存粮？”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秦彦身上。
秦彦勃然大怒：“毕师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秦彦若有余粮，岂会不与将士共享？倒是你，据报在城南私设粮仓，这是何意？”
“血口喷人！”毕师铎拍案而起，“我毕师铎行事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等龌龊之事！倒是你秦彦，当初若非我助你，你能入主扬州？如今却怀疑起我来了！”
两人剑拔弩张，各自亲信也手按刀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老将郑汉章见状，急忙打圆场：“二位将军息怒！大敌当前，岂可内讧？当务之急是商讨如何退敌，或者...或者考虑突围之事。”
“突围？”秦彦冷笑，“往哪里突围？北面有孙儒蠢蠢欲动，南面有钱镠营寨，西面是杨行密主力。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
毕师铎反唇相讥：“莫非秦公想要坐以待毙？或者...已经暗中与城外联系，准备卖友求荣？”
这话触及了秦彦的痛处。他确实曾暗中派人联系孙儒，希望其南下解围，但使者一去无踪。
“毕师铎！你欺人太甚！”秦彦猛地拔出佩剑，“今日我就要清理门户！”
毕师铎也拔剑相向：“怕你不成！”
眼看主帅就要火并，众将急忙上前劝阻。会议不欢而散，秦彦和毕师铎各自愤然离去。扬州军最后的团结，在这一刻彻底破裂。
军事会议后第三天，一场意外的冲突终于点燃了内斗的导火索。
这天清晨，一队秦彦的亲兵在巡逻时，发现毕师铎部下正在宰杀一匹战马。按照军规，所有战马宰杀都需要统一分配，私自杀马是重罪。
秦彦的亲兵队长上前质问：“何人胆敢私自杀马？奉秦公之命，所有马匹需统一分配！”
毕师铎的部下也不示弱：“这是我们自己的战马，凭什么交给你们？谁知道会不会又被你们私吞了！”
双方争执不下，很快从口角升级为推搡。不知是谁先拔了刀，刹那间，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这场小小的冲突很快蔓延开来。听到消息的双方部队纷纷赶来支援，很快演变成数百人的街头混战。饥饿和愤怒让士兵们失去了理智，他们像野兽一样互相厮杀，街道上顿时尸横遍地。
秦彦和毕师铎闻讯后，非但没有制止，反而认为这是消灭对方的好机会。他们各自派出更多部队加入战团，扬州街头顿时变成了战场。
混战持续了大半天，双方死伤惨重。最后在郑汉章等较为理智的将领强行干预下，才勉强将部队分开。但仇恨的种子已经深种，再也无法消除。
经过街头火并后，秦彦和毕师铎彻底决裂。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扬州城一分为二：以主要街道为界，城西归秦彦控制，城东归毕师铎管辖。
双方在分界线上布置重兵，互相戒备，仿佛对方才是真正的敌人。往来人员需要严格检查，甚至禁止通行。一座被围困的城市，就这样又被内部割裂。
郑汉章目睹这一切，心痛不已。他试图调解，但双方积怨已深，无法挽回。无奈之下，他只能尽力保全自己的部队，同时暗中与城外联系，寻找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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