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帮的惊退,并未在青木村持续太久。村民们虽对慕容雪感恩戴德,但也隐隐意识到,这三位外来者并非寻常人物,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大的风波。短暂的喧嚣后,村庄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劳作与警惕,只是巡逻的猎户明显增加了。
木屋之内,气氛凝重。
“野狼帮不过疥癣之疾,但其背后或许牵连更广。我们在此的消息,瞒不住了。”林枫声音低沉,经过几日借助蕴灵玉石的调养,他虽依旧无法动用太多力量,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那块翠绿的蕴灵玉石,此刻色泽已变得灰暗驳杂,内部流转的莹润光华几乎消散殆尽,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萦绕。它已完成了使命,为三人濒临崩溃的身体注入了一丝续命的活力。
赤燎天活动着手腕,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咧嘴一笑,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怕他个鸟!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正好老子手痒得很!” 他虽然真元依旧凝滞,但肉身力量恢复了大半,那股好战的凶悍气息重新显露。
慕容雪擦拭着冰凰剑,剑身映照着她清冷的容颜:“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林兄,那黑风涧……”
林枫点头,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青山,那里云雾缭绕,隐见一道深邃的裂痕如同大地的伤疤。“蕴灵玉石已耗尽,黑风涧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不能再等了。”
他转向木老,郑重道:“木老,我们需往黑风涧一行。村中之事,还需多加小心,若有强敌来犯,不可力敌,保全自身为上。”
木老看着眼前三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心知他们去意已决,叹息一声:“三位小友定要小心。那黑风涧深处,邪门的很。据古老传说,那里曾是上古时期一处战场遗迹,怨气不散,滋生了诸多毒物妖邪。”
“战场遗迹?”林枫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或许并非巧合。星殒古道将他们送至附近,黑风涧又可能是古战场,这其中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没有更多线索,只能亲自去探查。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林枫、慕容雪、赤燎天三人辞别木老和村民,在木石担忧的目光中,朝着后山黑风涧的方向行去。
三人伤势未愈,无法御空飞行,只能凭借脚力在山林中穿行。好在肉身底子仍在,速度远非普通人可比。苍茫山脉古木参天,藤萝缠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腐叶味道。
越靠近黑风涧,周遭的环境越发显得阴森。树木的形态开始变得扭曲怪异,枝叶颜色也偏向暗沉,甚至连鸟兽的鸣叫声都稀疏下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好重的阴气和……死气。”慕容雪微微蹙眉,她修炼星辉之力,对这类负面气息尤为敏感。冰凰剑在她手中发出微不可查的轻鸣,自动护主。
赤燎天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骂道:“这鬼地方,灵气里都带着股霉味!”
林枫运转混沌之眼,虽无法及远,但也能看到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流,那便是积郁不散的阴煞死气。寻常炼气期修士在此久待,恐怕都会侵蚀道基,损及神魂。
“跟紧我。”林枫低声道,他走在最前,残存的一丝混沌真气在体表形成一道极淡的屏障,将靠近的阴煞之气悄然吞噬、化解。混沌包容万物,这阴煞死气对其而言,亦是一种可被转化的能量,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转化效率极低,且需承受其中的负面意念冲击。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一条巨大的地裂深渊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就是黑风涧。
涧宽数十丈,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墨绿色瘴气如同活物般在其中翻滚、涌动。刺骨的阴风从涧底呼啸而出,带着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怪异气味,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神魂都感到一阵寒意。风过岩壁,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黑风”之名,名副其实。
“蕴灵玉石生于这等绝地之旁,真是造化玄奇。”林枫感叹。物极必反,在这极阴死绝之地,反而可能孕育出极致的生机宝物。
“从哪里下去?”赤燎天探头看了看,下方瘴气浓郁,视线根本无法穿透。
林枫闭目感应了片刻,指向左侧一处地势相对平缓、靠近溪流入口的斜坡:“那边。木石捡到玉石的山溪是从那里汇入涧中的,沿着溪流方向,或许能找到线索。”
三人沿着陡峭的斜坡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斜坡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尖锐的碎石,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偶尔从涧底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响。
越是向下,墨绿色的瘴气越发浓郁,视线严重受阻,只能看到周身数丈范围。这瘴气不仅阻隔视线,更蕴含着一种能侵蚀灵力、麻痹神经的毒性。
慕容雪周身泛起淡淡的星辉,将靠近的瘴气隔绝在外,但星辉光芒在瘴气的侵蚀下,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赤燎天则干脆屏住呼吸,凭借强横的肉身硬抗,但皮肤上也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唯有林枫,体表那层微不可见的混沌光膜,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将触及的瘴气丝丝缕缕地吸纳、分解,虽然过程缓慢,却比另外两人从容不少。这让他对混沌之力的玄妙有了更深的理解。
下降了约莫百丈,坡度渐缓,脚下传来了坚实而潮湿的地面。他们已经来到了黑风涧的底部。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被浓密的瘴气笼罩,如同永恒的黄昏。脚下是松软黏腻的淤泥,混杂着不知名的骨骸和腐烂的植物。两侧是湿漉漉、爬满暗绿色苔藓的岩壁,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真菌在黑暗中摇曳,提供着唯一的光源,显得诡谲而阴森。
那条汇入涧底的山溪在这里变得平缓,溪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水汽蒸腾,与瘴气混合在一起。
“分头找找,注意溪流两岸和岩壁缝隙,看看有无类似的蕴灵玉石,或者异常的能量波动。”林枫低声道,同时全力催动混沌之眼,扫视着周围。他的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压制。
三人呈品字形散开,在能见度极低的瘴气中缓慢搜索。
涧底死寂,只有溪流的潺潺声和三人轻微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搜索了约莫一刻钟,并无收获。这里的死气太过浓郁,几乎压制了一切生机。
“林兄,这边!” 忽然,慕容雪的声音透过瘴气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林枫和赤燎天立刻循声赶去。只见慕容雪站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碎石滩上,冰凰剑指向前方。在她所指的方向,岩壁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被藤蔓遮掩了近半的洞口。洞口约一人高,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而最关键的是,从那洞口中,正有比外界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的墨绿色瘴气,如同呼吸般缓缓吞吐着!
“瘴气的源头?”赤燎天眯起眼睛。
林枫靠近洞口,混沌之眼凝视深处。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不完全是。洞内……有很强的生命波动,而且……带着剧毒!还有……微弱的木灵之气!”
他感知到,洞内深处,存在着一个强大的生命体,其气息与这浓郁瘴气同源,却又带着一丝迥异于死气的、扭曲的生机。同时,那渴望已久的精纯木灵之气,也正是从洞内深处散发出来!
“看来,要找的东西,和看守东西的‘主人’,都在里面了。”林枫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准备动手。”
慕容雪冰凰剑一震,星辉凝聚。赤燎天舔了舔嘴唇,双拳握紧,骨节爆响。
林枫当先,拨开枯死的藤蔓,毫不犹豫地迈入洞中。慕容雪和赤燎天紧随其后。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出现在三人面前。石窟顶部垂下无数如同利齿般的钟乳石,地面上则遍布大小不一的石笋。石窟中央,有一个约莫丈许方圆的浑浊水潭,潭水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不断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更加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瘴气正是从这水潭中弥漫而出。
而在水潭中央,有一小块凸起的黑色岩石,岩石上,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约三尺高,通体翠绿如玉,生有七片形态各异的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都天然铭刻着玄奥的纹路,散发出柔和而精纯的绿色光华,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瘴气。正是这绿色光华,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木灵之气!
“七叶蕴灵草!”林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可比那蕴灵玉石珍贵多了!此草汇聚天地木灵之气而生,是炼制高阶疗伤丹药、甚至滋养神魂的绝佳主材!其蕴含的本源木气,足以让他和慕容雪、赤燎天的伤势恢复一大截!
然而,宝物之前,必有守护。
几乎在三人看到七叶蕴灵草的同时,那浑浊的墨绿色水潭猛地剧烈翻腾起来!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潭水中猛然探出!
那是一条巨蟒!其身粗如水桶,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三四丈长,通体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与周遭的瘴气几乎融为一体。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呈三角形,双眼如同两盏幽绿色的灯笼,充满了冰冷与暴戾。它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森白,滴落着墨绿色的毒涎,落在潭水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一股远超炼气期、堪比筑基后期、甚至接近筑基巅峰的凶戾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石窟,压得人喘不过气!
“嘶——!”
毒蟒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幽绿的眼瞳死死锁定了三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特别是他们看向七叶蕴灵草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它。
“是这黑风涧的瘴气之源,或者说,是它借助这潭水与蕴灵草,修炼成了这身毒瘴!”林枫瞬间明悟。这毒蟒常年盘踞于此,吸收蕴灵草散逸的木灵之气与地底阴煞之气,异化成了这可怕的“瘴眼毒蟒”!
“筑基后期接近巅峰的畜生……有点棘手。”赤燎天脸色凝重起来,若是全盛时期,他一斧头就能劈了这长虫,但现在……
“慕容,你剑诀凌厉,主攻,牵制它头部!燎天,你肉身强横,负责吸引它注意,找机会攻击其七寸!我来设法切断它与这潭水瘴气的联系,并找机会采摘灵草!”林枫迅速做出部署。他们三人如今状态,唯有配合,方有一线生机!
“好!”
“明白!”
没有多余废话,战斗瞬间爆发!
瘴眼毒蟒率先发动攻击,巨大的蛇尾如同一条钢鞭,带着呼啸的腥风,猛地扫向站在最前面的赤燎天!
“来得好!”赤燎天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双臂交叉格挡,肌肉瞬间贲张!
“嘭!”
一声闷响,赤燎天被巨大的力量抽得向后滑行数步,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双臂一阵发麻,气血翻腾。但他成功挡住了!
与此同时,慕容雪动了。她身化一道冰蓝色的流影,剑随身走,一道凝练至极、散发着凛冽寒意的星辉剑罡,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直刺毒蟒那幽绿色的左眼!
速度快如闪电!
毒蟒似乎察觉到这一剑的威胁,猛地一偏头,剑罡擦着它的眼眶飞过,将其眼眶边缘的鳞片削落一大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墨绿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嘶!”毒蟒吃痛,发出愤怒的嘶鸣,张口喷出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瘴,如同箭矢般射向慕容雪!
慕容雪剑舞如轮,星辉化作冰晶护盾,将毒瘴抵挡在外,但毒瘴腐蚀性极强,冰晶护盾迅速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
趁此机会,林枫动了。他并未直接攻击毒蟒,而是双手快速结印,残存的混沌真气毫无保留地涌出,化作数十道细微的灰色气流,如同灵蛇般钻入地面,迅速蔓延向那个墨绿色的水潭!
“混沌禁断,灵枢剥离!”
他低喝一声,那些灰色气流瞬间没入水潭边缘,构成一个简易的阵法。顿时,水潭翻滚的幅度微微一滞,弥漫出的瘴气也出现了一丝紊乱。这阵法无法完全切断毒蟒与潭水的联系,但足以对其进行干扰,削弱它力量的源泉!
毒蟒立刻感觉到了不适,变得更加狂躁,舍弃了慕容雪,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林枫,眼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
就是现在!
“大块头,看这边!”赤燎天抓住机会,猛地跃起,一拳狠狠砸在毒蟒相对脆弱的颈部鳞片上!
“咚!”如同擂响战鼓。鳞片碎裂,毒蟒身躯剧震。
慕容雪也再次欺身而上,冰凰剑化作漫天冰晶剑影,如同暴风雪般笼罩向毒蟒的头颅,逼迫它无法全力对付林枫。
林枫压力一轻,目光瞬间锁定水潭中央那株七叶蕴灵草。他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朝着水潭中央掠去!
毒蟒察觉到他的意图,彻底疯狂,不顾慕容雪和赤燎天的攻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毒瘴,朝着半空中的林枫噬咬而去!这一下若是咬实,便是金丹修士恐怕也要重伤!
“林兄小心!”慕容雪惊呼,剑势更快,却难以完全阻止。
赤燎天也是目眦欲裂,疯狂攻击蛇身,却收效甚微。
眼看那森白獠牙即将临体,林枫眼中却闪过一丝冷静。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前冲的身影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折转,如同柳絮随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蟒的噬咬。同时,他一直蓄势的右手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呈现混沌灰色的指风,并非射向毒蟒,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了毒蟒因为全力噬咬而暴露出的、下颌处一块颜色稍浅的逆鳞!
那里,是它全身瘴气运转的一个枢纽,也是相对脆弱之处!
“噗嗤!”
混沌指风无声无息地没入逆鳞!
“嘶嗷——!”
瘴眼毒蟒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雷霆击中,剧烈地抽搐、翻滚起来,搅得潭水冲天而起!它周身的瘴气瞬间变得混乱、稀薄,气息也陡然跌落了一大截!
逆鳞受创,对它造成了近乎本源的重创!
“就是现在!”林枫低喝一声,身形再次加速,如同浮光掠影,瞬间掠过潭面,伸手抓向那株七叶蕴灵草!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翠绿草叶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原本因为毒蟒翻滚而浑浊不堪的潭水深处,似乎有一双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深处,悄然睁开了一道缝隙,漠然地瞥了水面之上一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下界生灵理解的、极其微弱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整个石窟。
林枫的动作猛地一僵,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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